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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石桂应了一声,打开水缸盖子舀了一瓢水,拿水冲手,明月一眼就看见她手上青了一大块,一把拉了她:“你挨打了?”
&esp;&esp;石桂一向觉着明月是个孩子,挨近了才发觉这个瘦皮猴子几个月不见竟长高了许多,手上劲也大,石桂立时笑了:“没有,姑娘文气着呢,还教我写字读书呢。”
&esp;&esp;明月听说石桂都开始识字了,讪讪松开手去,他连经文都只认一半儿,一屁股坐到小凳子上,拉过篮子来,里头一筐生果核桃,抓一把吃起来,他性子急,不爱剥壳,花生一咬,带着渣渣就吃了,还塞了一把给石桂,让她也吃。
&esp;&esp;院子里见的不是寄人篱下,就是卖身为奴,石桂看着他恹恹的倒开口以了他两句:“你多好,便是挨了打,也是自由身,只要有本事讨生活,也不必非在这儿呆着。”
&esp;&esp;一捏口把花生果倒出来,没一会儿就剥了一手,掀开壶盖一看,蛋已经滚起来了,赶紧挥出来,把果仁儿全给了明月:“你在这儿也不挨打了,认认字,跟着张老仙人,说不得还能往钦天监去呢。”
&esp;&esp;明月翻了个白眼,接了果仁往嘴里塞,一面嚼还一面说:“我才不当道士呢。”石桂知道明月不愿意当道士,可他这点年纪,自个儿能找个什么营生,也不问他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什么人了,笑一笑拿了鸡蛋就走。
&esp;&esp;明月挨打那是家常便饭,山下养不活孩子的人家,也有往道观寺院里头送的,明月就是样,娘要改嫁,没地儿安置他,就把他送上了道观,给了一篮子榆树面,把地给卖了,屋里但凡值得钱的都刮了个空,拎着东西改嫁去了。
&esp;&esp;那会儿明月已经记事了,知道亲爹出门去了,两三年没回来,同村的说遇上水匪死了,年轻轻的妇人哪里守得住,先是跟村里人有了首尾,跟着干脆再嫁。
&esp;&esp;他这回出来,是来找爹的,只记得村人说是来金陵了,跟着就没了信儿,他这才过来寻,亲爹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爹爱吃鱼头,村子里就有塘,捉了鱼来下酒吃,把那鱼头一掐,鱼肚子给他吃,爷俩儿一人分一只鱼眼睛。
&esp;&esp;可总不能逮着人就问爱不爱吃鱼头,明月异想天开,山里少年哪里知道金陵如何,进了金陵城一看,才知道如大海里捞针,立时又改了主意,找得着自然好,找不着他就自个儿过日子。
&esp;&esp;他盯着窗框外头的白墙灰瓦出神,滴滴沥沥的雪珠儿不住打着窗棱,挨着炉火暖烘烘,手里还余下十来个花生仁,一把全抛进嘴里,嚼了个满嘴香,咂吧了嘴儿:“管他的。”脚支着灶台,人往后仰,烘得暖融融的眯起眼睛来。
&esp;&esp;琼瑛绞了帕子正给叶文心敷眼睛,石桂剥了鸡蛋,余下这些个娘子都是知道情由的,叶文心原是最腼腆不过的人,别个出来赏雪赏梅,她落在最末,回去的时候,可不就是最前,避无可避撞着了,一个个都闭了口,把事儿茬过去,连她脸上的伤都不曾提。
&esp;&esp;宋之湄却挨在她身边坐着,轻声细语的宽慰起她来,一时说她脸上的伤看着骇人,一时又说拿东西敷了就好,绕来绕去的想要绕到太子身上,别个不接口,她这才住了嘴,脸上还在笑,脸儿一侧,却见陈家姑娘离她坐得远远的。
&esp;&esp;一回不明,二回不明,看到约定
&esp;&esp;叶文心眼睛上的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了去的,拿帕子敷了,再用鸡蛋滚过,依旧还是红得厉害,这般模样怎么好吃宴。
&esp;&esp;琼瑛自绣袋里取出靶镜来,叶文心看着眼角红肿心头竟松了一口气儿,也不使琼瑛,指了石桂:“我这模样怎么好上前头去,你去告诉姑姑,我在后头等着就是了。”
&esp;&esp;琼瑛便是想劝也无法,这伤口粉也是盖不住的,何况在这样显眼的位置,石桂应了声,也不去看琼瑛,立时把这事儿报给春燕知道。
&esp;&esp;太子问候不过一刻,这会儿里头还只坐得些夫人们,石桂往春燕身边去,贴着耳朵把事儿说了,里头的人竟还不知这事儿,春燕倏地皱眉,又冲石桂点了点头。
&esp;&esp;屋里也有个五层的大食盒,石桂自知叶文心尴尬,回去便道:“屋里的点心盒子,比咱们这儿的还厚呢。”
&esp;&esp;她这会儿还梳着双丫,伶伶俐俐的回话说事,面上带笑把这个当作笑谈,亭子里几个一听,既是两边都得了,那这头得的也不算是份特殊的赔礼了。
&esp;&esp;叶文心松一口气儿,等前头来请了,她还只坐着不动:“我便不去了,宴上好玩的,可回来告诉我。”温柔斯文,脸上带着浅笑,半点不耐丧气都无,余下这些倒叹了一声好教养。
&esp;&esp;宋之湄才刚露了相,这会儿便拉了她的手:“妹妹不去,一人在此枯坐无味,不如我陪着你罢,我也不去了。”
&esp;&esp;叶文心赶紧推辞:“老仙人百岁寿辰,也是难得的喜事,姐姐不管顾忌我。”再亲热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
&esp;&esp;石桂既挨得近,轻轻笑一声:“大姑娘不如给姑娘带个寿桃儿来,我才去拎水拿鸡蛋的时候,那小道士看得可严呢,说一人分得一只,再多也没有了。”
&esp;&esp;宋之湄笑着应了,她本也没想着要真留下来陪叶文心,找足了台阶,这才显着不舍的模样走了,才还挤挤挨挨的凉亭,立时显得清冷许多。
&esp;&esp;石桂往手炉子里头加了炭,叶文心眼儿一扫,看着琼瑛道:“这茶我吃不惯,你到马车上取我的带的来。”
&esp;&esp;一样是银团有甚吃不惯,何况这样跑腿的事儿该小丫头去,哪知道叶文心却对石桂道:“既来了道观,便给你讲讲经文罢。”
&esp;&esp;石桂依言坐下,琼瑛看着这两个已经道可道起来,只得出了凉亭,等她走远了,叶文心这才道:“才刚,可叫人瞧见我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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