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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姬无拂听不懂,放眼周围,遗憾地发现之前翻译的小吏死在了厅堂一角。无奈之下,随手指了个还活着的胥吏:“去给我再找个通大食话的人来。”
&esp;&esp;性命攸关,胥吏虽然因恐惧抖手抖脚,行动却不慢,飞快拉来一个商贾。姬无拂见来人便乐了:“又见面了。”
&esp;&esp;两人才在门口分别,这又相逢。商贾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短暂惊愕之后,还能面向姬无拂笑出来:“某愚钝,还请秦王示下,这是哪一出啊?”
&esp;&esp;姬无拂目光向胥吏一横,胥吏不敢再隐瞒,哆哆嗦嗦地解释了情况:“都督身边亲随贪图夷人海船香料,夷人闹上府衙来,秦王也在,都督令小吏错译夷人话语,污蔑他们不配合官府行事,要把人赶出去。结果……”
&esp;&esp;结果已经呈现在眼前。
&esp;&esp;漂洋过海做生意的商人都是压上脑袋的,抢占海船与杀了他们无异。
&esp;&esp;“偏生这大食人还略懂大周官话,气急之下失去理智。太混账了,你和他们解释一下,我不要他们的命,都放下刀。”姬无拂都懒得为路氏主持公道,死有余辜啊。
&esp;&esp;商贾用大食语大声宣告秦王的意思,又指着禁军身上的盔甲和武器解释。人数的差距让大食商人的热血在现实面前冷却,“当啷”
&esp;&esp;大食商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弯腰行夷人的礼节,商贾翻译他的问题:“既然秦王包容了我的冲动,那么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家乡?”
&esp;&esp;源源不断的夷人商人是广州繁荣的基础,姬无拂无意阻拦:“现在就可以。”
&esp;&esp;大食商人微笑,眼角堆叠的笑纹刻满精明,用古里古怪的语气道:“多谢秦王。”货物有条不紊地装载入船只,不消一刻钟,大食商人的海船已经驶出港口。
&esp;&esp;黄昏映在海面,温柔地荡漾波涛。没等姬无拂面对美景扯出两句诗词来附庸风雅,即刻就有人来报:“都督府被人闯进去,连搜出好几大箱子金银珠宝和香料。”
&esp;&esp;姬无拂听笑了:“路氏得罪不少啊,前脚刚送走一个要命的,转眼又来个求财的,这是哪家来寻仇的?”
&esp;&esp;都督府的侍从今日经历大起大落,再荒唐的事也难动摇了,麻木道:“是一群地痞流氓。”
&esp;&esp;姬无拂点了一队禁军:“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地皮无赖敢往官府衙门里惹是生非的,把他们都拿住,问清籍贯,再去查一查抢走的钱银都落在哪儿了,他们事先接触了谁。好好问清楚,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指使。”
&esp;&esp;趁着今日都督府骚乱聚众闹事者,断不可轻饶。
&esp;&esp;禁军中走出三支十人队伍,为首者正是擅长作画的那个十长,她严肃道:“喏。”而后带队迅速入城。
&esp;&esp;跟在十长身后的卫士有些担忧:“十长,要是真是普通百姓做的怎么办?看路氏欺上瞒下做的多习惯,不知欺压多少百姓,受人落井下石一点儿也不奇怪。”
&esp;&esp;十长白了手下一眼:“你这就着相了不是?大王不是说了么,打听清楚是哪个人指使的,这广州大小官吏数十人,实在不行就找个和路氏亲近的官吏顶上呗。反正迟早是要被拉下马的,时间早晚而已。”
&esp;&esp;路氏这事带来的影响太糟糕,即便有秦王亡羊补牢,以后京中也会谨慎地选择前来任职广州都督的人选。此前这些与路氏同流合污的小官小吏,是留不了太久的。
&esp;&esp;“那我们……”卫士做空手斜劈的动作,“能干吗?”
&esp;&esp;十长佩刀柄握在手心:“有什么不行的。大食商人头开得太差,广州眼瞧着就要乱了,无赖都敢进都督府生事。消息一来一回,等广州新都督赶到,至少还要一个月。而我们大王先放了大食人一马,接下来正是立威的时候。”
&esp;&esp;另一人手肘顶卫士腰:“书都读哪儿去了,这都不明白。小人畏威不畏德,大王彰显过她的胸襟了,剩下的就是不畏德之人。打打杀杀的不好让大王来,我们先处置了。”
&esp;&esp;十长扫视一众手下:“接下来是正事,不许嬉皮笑脸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esp;&esp;地痞流氓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长刀一架在脖子上,自然是什么都肯说出口:“都督府上的亲随死了,家人哭丧都不敢,闷着气白日就去发丧。我们几个往街上一打听,夷人都能进都督府了,我们怎么进不得?”
&esp;&esp;十长看着歪瓜裂枣的无赖心烦,随意挥挥手。得令的卫士拉起无赖蔽体的上衣拢住他的头脖,右手向下用力给他一个痛快,溅起的血染红布衣。卫士抽出刀甩甩血渍,把尸体丢进河,走向下一个:“背后的人是谁?”
&esp;&esp;接连三个都是相差不大的说辞,十长有些倦怠了,直接问剩下的无赖:“谁能说出主谋来,就能活。其他的全都要死。”
&esp;&esp;霎时间,一方天地内落针可闻,下一刻一群无赖争先恐后地说起脑子里能想到的每一个人,卫士又送走两个。再次站在住进都督府的头一件事,就是清点库房、账本以及书房,路氏与人的往来书信、赠礼、在广州发布的政令,通通都要细查一遍。除此以外,姬无拂还让校尉带上名册,将州治所的官吏全部通知到位,她今晚要在都督府见到所有人。
&esp;&esp;都督府外的巷子内车马如龙,官吏胆颤心惊地在门卫的冷眼中进门,都尉府内布局摆设悉如从前,走动的人却样貌大变。三十步一值守,全是明刀明甲的精兵。
&esp;&esp;都尉府最宽敞的待客厅内,十二个账房排排端坐,一手拿账簿一手拨算珠,咔哒咔哒声稍有停缓,账房口中就要冒出一条路氏的错漏,身边立刻有人提笔记下。另一边坐着的是今日与大食商人起冲突的十来个岸边官吏,绣虎和管事正在盘问这三年来盘剥商船所得。
&esp;&esp;官吏就在这种令人寒毛直竖的氛围中登场,向端坐长榻的秦王叉手问候:“不知秦王叫我们来此地,作何啊?”
&esp;&esp;姬无拂懒洋洋地嚼着撒了胡椒粉的炙羊肉,心情愉悦,愿意稍微搭理一下心中没数的官吏:“路都督死得突然,孤亲眼见他血溅五步,实在放心不下,于是严查都督府往日账册,瞧一瞧路都督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祸事,能横死在衙门里。孤初来乍到,不如诸位陪伴路都督身侧的时日久,所以也请主位来做个见证。”
&esp;&esp;这点胡椒是她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大秦人手里买来的,研磨成粉做烧烤料。可惜只有一丁点,吃不了两顿就要见底。
&esp;&esp;不等官吏再说,旁边就有俞二送上纸笔:“劳请押衙。”
&esp;&esp;“这是何故?”官吏不敢接。
&esp;&esp;“多听多看少说话,想写什么都行,我不挑的。”姬无拂下巴一抬,就有人拉着官吏们往西边席上请。
&esp;&esp;初时无人动笔,随着账房报出的缺漏越来越多,日期从近日细数至去年,层层官吏上供给路氏的赃款愈发明确。终于有人克制不住,伸手摸向笔墨。
&esp;&esp;此时十长带着无赖进门,先向秦王见礼,再问无赖:“你此前说,指使你强取都督府金银的人是谁?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再说一遍。”
&esp;&esp;无赖五体投地:“是司马!”
&esp;&esp;广州司马赫然在列,强忍怒气示意下属开口。其下属好似自己受了污蔑,勃然大怒,痛斥道:“血口喷人!此人衣着狼狈,定是市井流氓之类,他的话不足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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