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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云卿一时只顾惊叹,在百结花灯之下转着圈儿来来回回看,当真是越看越激动,越看越欢喜。一会儿驻足细看,连连点头,一会儿又伸手探去,试图触摸,全让忘了饿,忘了恼怒,更忘了方才吓她之人。
&esp;&esp;慕垂凉脸上笑意越发深了,眯缝着眼睛慵懒开口道:“喜欢也不至如此吧?竟像个小孩子似的。”
&esp;&esp;云卿这才看到慕垂凉,那人身着一袭素白轻纱长衫,料子极为柔滑垂顺,在灯下有流动般的暗泽,且慕垂凉未勒腰带,只在一侧松松系上一个结,脖颈及前胸大片都袒露着,看着更像是他赤身裸体被罩在了一层轻纱之下。如此想着,不免益发留意他姿态,这人人后多了不正经的时候,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摆明了恃美行凶。他侧卧在床,撑起一手托着额,墨色乌发如瀑披散,另一手则不紧不慢把玩着乌木错金的白扇,整个人分明眉开眼笑,却偏生透着些揶揄与玩味,一副慵懒迷醉之态。
&esp;&esp;“哟,娘子可是脸红了么?”
&esp;&esp;他是分明要看她笑话,云卿了然,便也不躲藏,近前在床沿坐下,却仍眼巴巴盯着那百结花灯瞧。百结花灯,百结花灯,对一个画师来说,还有什么礼物能比这样一盏百结花灯更珍贵?
&esp;&esp;初时花灯每悬于顶,她还只是苏记的小画师,身边最亲近的人是姑姑,师父,和裴子曜。后来七夕斗灯名声大噪,于是帮苏记卖灯,这才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图纸,却仍是小心翼翼不敢碰触,那时裴子曜已是旁人的裴子曜,她也才初初记起慕垂凉。及至后来苏记败落,听闻百结花灯被苏老爷廉价卖掉,她心中难免又气又怨,又心疼又遗憾,可却束手无策,恰如眼看着岚园遭难,恰如与蒋宽冷言相对,恰如与裴子曜斗阵斗法。
&esp;&esp;哪知才一年不到,裴子曜已有了可以赠灯的佳人,她最担心的姑姑云湄也找到足以相伴一生的良人,而她自己,亦有人送她一盏百结花灯了……
&esp;&esp;061意外
&esp;&esp;慕垂凉见她发呆,一时更加笑得厉害,伸出一手揽上她纤腰,扇子便就卡在她腰间。云卿只觉腰间一紧,人也随之半靠在了他身上,如此静默坐了一会儿,便不由握住了他的手,歪着脑袋问:“你晓得我今儿去灯笼坊了?”
&esp;&esp;慕垂凉一扬眉,半是惊诧半是揶揄问:“哟,你今儿去灯笼坊了?”
&esp;&esp;云卿转身与他四目相对,看他一脸无辜,不免点了他额头笑说:“你且在这儿装吧,裴子曜送他夫人一盏灯,你就立刻送了我一盏,这世上会有这样巧合的事?”
&esp;&esp;说完又美滋滋的看那灯,当真是越看越欢喜。过了一会儿,忽觉有一只大手在她腰间揉捏着,又一点一点向上游移,最后掌心停留在她心口上,云卿一激灵,却忽觉有人吐息温热,在她耳畔半哑着嗓子压低了声音极轻极轻地问:“你、去、见、谁、了?”
&esp;&esp;云卿一顿,后知后觉看去,便见那人手已探入她衣襟,微微眯缝着眼,笑意不善。
&esp;&esp;若说起来,今儿所谓帮蒋宽买茶,实则是为了害他卖不了茶,而此番害他,则又是为了助他离开蒋家,从而免去今后灾苦。此番缘故她与慕垂凉不谋而合,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老爷子说的。
&esp;&esp;但毕竟事关生意,接下来做事还需用银两,她可没打算用她和慕垂凉的银子先垫着,既然是为慕家做事,自然只能用慕家的钱。
&esp;&esp;用慕家的钱,接触慕家银号,插手四族生意,方能在这个物华城得到更多的权力!
&esp;&esp;但是无论如何,她明里的确是在偏帮蒋家,这是慕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因此次日的请安会得慕老爷子一番勃然大怒,也都在意料之中。
&esp;&esp;“帮蒋家,从裴家买药材?”慕老爷子冷笑。
&esp;&esp;云卿自知逃不掉解释,便将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来:“爷爷误会了。蒋宽那茶我未过门时就喝过了,当时还是与凉大爷一道品的茶呢,那茶如何凉大爷心里头有数,根本就是卖不动的。”
&esp;&esp;慕老爷子素来是在清晨翻看账簿,如今闻言将账簿猛地合上恨恨一拍,冷然道:“你说卖不动便卖不动,你懂哪门子的生意?蒋家专营茶叶数百年,一味茶卖不卖得动,蒋家人竟不如你知道的清楚?”
&esp;&esp;云卿规规矩矩垂手立着,继续解释说:“回爷爷话,蒋家意思很明白,但凡蒋宽能做茶愿做茶,不论好坏,总归是蒋家这一辈儿子孙出了个正经生意人,也就能给祖宗一个交代、给各分号掌柜、给数以千计蒋家伙计们一个交代了。”
&esp;&esp;“你明知如此,却还帮他?”慕老爷子怒道,“纵你不懂生意,念及此处,也该晓得蒋宽若认真起来,那些帮着蒋家做事的人便有了盼头有了斗志,蒋宽并非只是蒋宽,他是蒋家嫡长子,是整个蒋家的希望!”
&esp;&esp;“我懂,爷爷,”云卿认真回答说,“但正因为念及此处,我才要帮蒋宽做这味茶,我要蒋宽做完这味茶就败了这味茶,今生再不进蒋家茶庄做事。”
&esp;&esp;慕老爷子原本面上明明白白是恼怒,听闻此言却渐渐收了怒气,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云卿来。末了,忽笑:“不愧是裴二爷的女儿,的确有胆识。”
&esp;&esp;云卿心知此关未过,更加谨慎地回道:“爷爷以为我不过是年少轻狂,故意逞强么?那么我跟爷爷打个赌,若至今年七夕,我能让蒋宽生意一败涂地,且让蒋宽反出蒋家,那么爷爷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esp;&esp;“条件?”慕老爷子指腹摩挲着账簿,直接略过打赌和蒋家,呵呵笑得古怪,问说,“你说条件?”
&esp;&esp;云卿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说来也不是要向爷爷谈条件,只是爷爷分明看重凉大爷,却总是看低了我。”
&esp;&esp;慕老爷子愈发笑得和蔼,问说:“你一妇道人家,偏要跟他比什么比?”
&esp;&esp;“只因我,”云卿笑道,“只因我起初嫁他,便是因为认定了这物华城内,只有我们足以匹配啊!他如今被禁足,那么本该他做的自然就由我来做,正所谓夫妻同心,不是么?”
&esp;&esp;云卿原是故意说的讨巧的话儿。说来慕家本是商贾之家,老爷子当日白手起家,靠的定然也是揣摩人心、算计人心,所以在慕老爷子的心中,她若做一件事,必是为了得一个好儿,若只做事却不求什么,恐怕老爷子反倒要防备。如今她既要步步深入慕家乃至四族生意,却又决计不能让老爷子怀疑,所以她必须日日提醒老爷子,她不过一个痴情小女人,她如今所做一切全都是为了死死霸占住慕垂凉。
&esp;&esp;反正若是慕垂凉的话,老爷子根本就不在乎。
&esp;&esp;这条路子原是万无一失的,于慕垂凉于云卿都极为稳妥。可是今次,待她说完这几句话,却见慕老爷子神色突然变了。慕老爷子一手张开,掌心向下,五指微曲,恰扣住桌上账簿,而云卿却觉那手一点一点僵硬,然后手指渐收,松松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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