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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发作,五奶奶撩起帘子进来,笑着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明菲恼三太太、明珍作为,但五奶奶总是陪着一张笑脸,她也不好太过分,起身让座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太太的故友来了。”五奶奶愣了愣,笑道:“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见见?”明菲看了明玉一眼,笑道:“等会儿太太使人传话再去吧,也不知来了些什么人。”四太太亲自去垂花门前迎接,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夫人从马车里出来。顾妈妈低声道:“是楚家大夫人和大老爷来了,楚夫人没有来。”楚夫人是寡妇,不方便出门,何况是详谈亲事这样的喜事,寡妇是要回避的,可楚云飞是楚夫人的儿子……几次见姨太太,姨太太也把她晓得的楚家的情况又告诉了一些给四太太,现在看到楚家大夫人倒也不觉得奇怪。楚大夫人虽看起来风尘仆仆,然身上的衣饰却没什么褶皱,石青色刻丝银鼠对襟夹层褙子,万字不断头褶皱深棕色襦裙,手腕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手镯,手指上套着个镶红宝石的戒指,乍然看去不过寻常妇人打扮,仔细看去才知那些料子无一不是上等的货色。她脸上含着矜持的笑,虽五十岁的人,额头却仍旧十分饱满,笑吟吟和四太太相见:“您就是陈家四太太吧?”四太太笑着点头,和楚大夫人寒暄起来。“……上次在府上,听说您要回来,只因我们也急着赶路,不曾相见……”楚大夫人自来熟的样子笑道:“可不是呢!后来听弟妹们说起……今儿见了您,我反而生出相见恨晚来……对了,不知潘夫人在不在?弟妹已全与我说了,她又不方面,我只好拿大了……”“竟然是上门来说亲的?!”明珠大吃一惊,又不可置信,抓住五奶奶的手臂问,“是什么人?”马车本来摇晃的她就不舒服,明珠又使了很大的力气,五奶奶勉强道:“是直沽楚家。”钱妈妈却是留了心的,瞧着今儿那位楚大夫人,看穿着是不怎么起眼的,然身上配戴的都是好东西。四太太又是如何认识了什么楚家人?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明玉的婚事有了着落,那事儿就真的过去了,却还是由不得地怀疑:“难道是上次咱们七姑奶奶出阁时,巴巴打发人送礼来的那个楚家?”三太太冷着脸道:“可不是那个楚家!祖籍南京,说起来和咱们还是同乡!”钱妈妈怔住,原来三太太知道,那她就不好多言了。明珠和五奶奶见她们两个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问什么,明珠却不晓得这些,忙问钱妈妈:“这个楚家怎么了?”钱妈妈看了三太太一眼,见三太太脸都有些绿了,不回答明珠,明珠就会挖根问到底,索性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其实以前也有些交情。”说是交情,其实也不太恰当。这还要追溯到三太太的爷爷,当年三太太娘家也是小门小户,靠做些小买卖为生,后来因为被人坑了,连做买卖的本钱都没了,最后便去做了掌柜的养家糊口。倒是好,遇见了个厚道的东家,东家见三太太的爷爷做事精细稳重,有意提拔。便让他在铺子里入了股。这一作便是十年,也分了不少的红利。后来有心单独出来做买卖,东家又给予了不少的提拔机会,三太太的娘家其实就是这样发迹的。而这个东家,便是南京的楚家!只是,三太太的爷爷想法不同,并不许儿子沾手生意上的事儿,只要儿子一心读书。三太太的父亲倒也不枉费期盼,二十多岁时考了秀才。那时他们家就把生意收了,没想到收了生意之后,三太太的父亲科举就顺利起来,一路考,最后考了个进士出身。那时三太太已七八岁,父亲考了进士,并没有改变周遭的人觉得她是商户女的看法。然三太太的爷爷病老归西时,仍旧念着楚家的再造之恩。这些事三太太不愿提,钱妈妈自然不好对明珠说。明珠在乎的也不是这些:“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楚家,那楚家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上次她们家送来的东西都十分稀罕呢!”钱妈妈道:“不过是商人之后罢了!”眼风见三太太脸色愈发阴沉,忙改了口笑道:“多年不曾听说楚家了,奴婢也不晓得。”明珠冷哼一声,倒精明了一回:“既然是商人,那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岂不是逾越规制了?”大夏朝对商人其实并不苛刻,而开通海禁之后,引进外来商品,又将本土产物卖出去,商人的地位也不见多低,且许多商人在朝中都有幕后人。除非受了牵连,就好比当初的薛家和钱家灭落。又好比如今京都蒸蒸日上的徐家……五奶奶回忆着道:“楚大老爷已入仕,是朝廷命官,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并不逾越规制。”明珠找不到话说,只想快点儿把消息告诉明珍。恰好三太太也要去王家看看明珍的情况,毕竟是头胎,因为不曾察觉,在船上呕吐的那么厉害,下船的时候,都快没人形了。三太太本来心浮气躁,她们又不停的说话,少不得冷着脸开口叫她们安静些。明珠立马闭上嘴。明珍又吐了一回,王志远恰好从国子监回来,肚子饿了在吃点心,见明珍这样呕吐,哪里还有胃口?雪鸢见了,忙叫丫头进来把点心收了,服侍明珍漱了口,示意王志远过来安慰两句,王志远哪里有这个心?可若是明珍去王夫人跟前说了什么,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他只好远远儿站着关心了一句:“不能吃就别吃那么多,这样吐来吐去,遭罪的还不是自个儿?”明珍本来难受,加上孕妇脾气不稳定,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头盯着王志远道:“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我若是不吃,儿子在我肚子里如何能长大?”雪鸢见两人动气,忙劝道:“姑爷也是心疼姑奶奶才这样说的,姑奶奶快别动气了,太医说要静养,切勿动气的,您就算不为了别的,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啊。”明珍气得无处撒,扬手就甩了雪鸢一个耳光,雪鸢娇嫩白皙的脸上,顿时留下个鲜红的掌印,她垂着头贝齿咬着嘴唇,隐忍着欲要夺眶而出泪。模样愈发的楚楚可怜,王志远心疼不已,又不敢伸手去拉,趁着听到动静的杜嬷嬷进来,一闪身出去了。杜嬷嬷瞧着雪鸢也可怜的紧,自从明珍诊断出身孕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她拉着雪鸢让开,低声开解道:“姑奶奶也是身子难受罢了。”雪鸢轻轻点了点头:“奴婢晓得,看着姑奶奶这样,奴婢其实更难受。”明珍缓过来,觉得舒服了一些,看着雪鸢的脸,也有些歉意,只是拉不下脸,故意板着脸嗔怪道:“你就不晓得让一让么?以前也不是这么不机灵的人,可疼不疼?去敷一敷吧。”雪鸢抬起头,已是一张笑脸:“奴婢晓得姑奶奶不是真的要打奴婢,奴婢不疼,奴婢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明珍点了点头,雪鸢这才出了屋子,也不要人跟着,走僻静的小路往厨房去。半路上忽然被阴影后伸出来的手拉了过去,落入个温暖的胸膛,她差点儿就惊呼出声,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疼惜的问话:“疼不疼?”这么温声细语地一问,她眼眶儿登时就红了,却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光线虽暗,然王志远眼前却浮现她隐忍的模样,愈发心疼地将她抱着轻声哄道:“碧玉,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姑爷别这样说,能伺候姑爷和姑奶奶是奴婢的福气……可是,姑奶奶现在害喜厉害,姑爷该多陪陪她,她肚子里好歹姑爷您的骨肉……”王志远想到明珍呕吐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怀里抱着个软香玉,明珍防他就像防贼似的,他若不知滋味倒罢了,如今晓得了,哪里忍得住?那大掌轻车熟路就钻进雪鸢衣裳里,雪鸢唬得脸色都变了,忙推开他道:“奴婢是去厨房端姑奶奶的安胎药,倘或迟迟不回去,姑奶奶要起疑心了!”明珍一生气,遭殃的就是雪鸢,王志远咬着牙:“不就是怀孕了么?身为女人哪个不怀孕生孩子的?!”雪鸢苦笑道:“姑爷就当为奴婢着想吧!”王志远这才依依不舍、又万分无奈地放了雪鸢走。王夫人亲自陪着三太太到了明珍的房中,明珍靠着引枕,到底还没缓过来,脸色仍旧是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的潮红。靠着引枕坐在炕上,身上盖子玫瑰红毯子,愈发衬得她脸色不好看,三太太看了一阵心酸,“当初我怀小五的时候,也没这样厉害过……”王夫人看着儿媳妇吃苦,心里也难受,道:“今儿又请了白太医来诊脉,他开了安胎药,说养一养就好了。您别这样担心,我会好好照顾阿珍。”三太太握着明珍的手,只觉手指冰凉,仿佛比在船上时还厉害,道:“也不知白太医到底行不行?倘或不行就换个太医再看看吧。”王家虽势头大好,但还没有达到随便请太医院的太医的地步,更何况是白太医。王夫人将白太医请来,还是通过了顺亲王府的关系。且白太医是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是当今太后娘娘最倚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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