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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步亭和他在书房谈了一个小时。其中的关节,日后的生活,总难免要各自安好。“上海和南京近,大哥还能时不时见到哥哥。”木兰见明诚要离开,也伤心起来,明诚看样子也不会在重庆再呆多久了,方家也准备启程去北平了。“你若真想我,我走趟北平也不是难事。”明诚笑道,“而且你看你小哥,不就像在看我?”“小哥讨厌,”木兰嘴硬,“还是哥哥好。”“你骑你小哥脖子上骑了十五年啊,”方孟韦哀叹,“没良心的。”“你说的啊,我要是想你了,就给你写信,你来北平。”木兰拉着明诚的袖子,“你给我点什么东西呗,这样我想你的时候有点念想。”“小弟哪次来没有给你带东西?”方孟敖见木兰又在耍赖,过来就想把她扛走,木兰扭来扭去的,不肯动。明诚也是疼木兰的,翻了翻衣兜,发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包烟,一个打火机,还有钱包,“要不你随便掏哥哥的钱包?”木兰不太情愿,“不行……你把那个打火机给我吧。”真会挑。明诚心想,他的打火机可不是用来抽烟的,是个微型的照相机。不过想想,这些东西在特工手里是工具,对木兰来不过是个玩物,于是就给了,“这不是普通的打火机……”明诚旋转了一下底座,对着木兰“咔嚓”一声。木兰喜出望外,“真是个好东西呀!”劈手拿过就不肯撒手了。“这个没问题吧?”方孟敖觉得不好,“这个小妮子拿着它指不定做什么好事呢。”“我清过一次了,新的底片没有东西,再说了也没有几张底片。”明诚说道,“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洗出照片的。”“来日再见了。”“嗯。”明诚出了方家,叫了辆黄包车回家,本想若是明镜回来的话,他就开车去接明楼。结果一进门,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明楼的身上,一身的泥点子,头发也乱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地黑着脸,见他进来,又是一声暴喝——“你滚哪里去了?”都是命债的。明诚跪下在客厅中央的时候心想。明楼气得语无伦次,一直骂骂咧咧的,明诚听了好一阵子才理清楚了。明楼一早就离开了王家,虽然忘带了钱包,但是好歹有脚,走回来也不是难事。结果走到一半,碰上有学生游行,警察来阻拦,封了路,明楼只能换路走。明楼来过重庆,然而是多年前了,近年重庆被日军轰炸得厉害,炸了,又重建,道路就不一样了。一路问,一路走,结果就碰上了下雨。明楼提着一箱黄金,没有钱搭黄包车。“大哥,你回来再给钱也是一样的啊,家里有钱啊。”明诚怯怯地插了一句话。“用你说!我是傻子吗!”明楼一本杂志就扔明诚头上。明楼在等黄包车的过程中,被路过的汽车,溅了一身泥水。然后连着三辆路过的黄包车,不肯拉他。后来总算回来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少爷想洗澡更衣,家里居然停水。午饭在路上错过了,饥肠辘辘,等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上。“对不起大哥我错了……可是早上的时候我记得我把您的钱包放进您的口袋了你为什么要换掉那件外套——啊,您想换就换。”明诚看明楼脸色,从善如流,“我能不能先起来去给您做饭?”“你脑子呢?家里停水了你做哪门子的饭?”明楼怒气冲冲。“……其实后面院子有个水井……”“……”明楼抬脚就去踹明诚,“滚去烧水,我要洗澡!”明诚急忙站起来“滚”,然而又被明楼叫住了,“你去方家了?怎么去了那么久?”“哦,是的。”明诚看他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也没什么,孟韦生日嘛,去吃个面。”明楼挥手叫他走开。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回来!”明诚扭回来。“你生日?”明楼斜了他一眼,心想方孟韦生日不就是你生日嘛。“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明诚笑了笑,“我又比你小了半岁。”明楼作势要打他,“德行!再小不也三十一了?”“您四十了……啊别踹我我去烧水我去烧水……”明楼觉得在人家生日的时候,去使唤人家似乎不太好,特别是明诚回方家,既然是过生日,说不定刚刚一家团圆天伦之乐呢,“行了,等佣人回来再说吧。”“好像来水了……”“你做饭去,我上去洗澡,还有,不要煮面条。”给你吃就不错了,明诚在厨房里翻找食材,发现,明楼可以选择,吃面条,或者吃西北风。“你过生日,吃面条的是我?”明楼说归说,还是直接把大的那碗面条据为己有。明诚不理他,吃得很认真,一如既往地,对吃进肚腹里的东西很是执着。“你是不好意思在方家吃?”明楼见明诚吃得比以往还要认真,正准备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分给他,却见明诚从自己的碗里翻出了两个隐藏的鸡蛋。明楼收了筷子,“方家和明家,看来都是要破产的了。”“孟韦吃得比我多。”明诚难得分神说话。“说罢,想要什么?”明楼吃了一口面条。明诚连着吃了三口,才回过味来,明楼是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又不是明台,我多大了?”明诚说道,“一个生日罢了。”“你真正的生日,”明楼强调,“不是依附于我,也不是感恩于他人的日子。”“要你可不可以?”明诚大着胆子说道。“睡地板。”明楼寸步不让,“而且,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是你的了?”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饶是明诚早已活成了人精,还是脸红了。30方步亭的调令,是要求其在1946年1月1日起正式出任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行长。此时距离新年仍一月有余,然而战后北平分行的重新迁入,事务繁杂,方家便打算提前一月启程,到北平去打点关系,并处理一干杂务。且方家在重庆也八年了,重庆这边也不是说撤走就能撤走的,世家关系,门生,产业,等等,方步亭也要交接原本的事务,一时间,方步亭和谢培东都忙得脚不沾地。方孟敖是最早离开重庆的,自己去领了调令,回家收拾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随身的东西少得可怜,要么是军队发的,要么是之前明诚给他的。转身就去了军用机场,自己开飞机,自己送自己去南京。明诚收到方孟韦捎来的方孟敖的告别信的时候哭笑不得,心想见个面拜个别也不耽误太多的功夫。“说实话……”方孟韦在明诚的房间里,探头去看看外面,见明楼还在沙发上看报纸,“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直接见到你明家的大哥。”“不至于吧。”明诚觉得方孟韦有些夸张了。“也没什么……大哥的性子一直这样,木兰早上起来不见他,还闹了很久,说他一声不吭就走了。”方孟韦撇撇嘴,“我没领她来……没敢说是来见你的,你也准备回上海了吧?”“家里还有些事情打理,不过也快了。”明诚说道,“父亲这些日子估计也忙,你多帮衬一些。”“我可帮衬不了,再说了我在警察局最近又没有什么大事,家里走我就去拿调令一起走,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方孟韦从来帮不上他父亲的那些忙,他父亲也没让他学,“有姑爹,而且崔叔也回来啦,他会帮忙的,还有梁先生。”明诚听到了陌生的人,“崔叔?”“哦……你没见着,跟随父亲很多年了,和姑爹一样是父亲的左右手,四十吧,爸爸说他拿崔叔当平辈,要我和大哥喊他崔叔。”方孟韦不太走心,顺手还拿明诚桌面上的东西玩,“这钢笔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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