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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梯无穷无尽。
伊芙琳听到自己紊乱的足音和急促的喘息。很多次,她误以为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回头时才发生只是幻觉。
向上,向上,继续向上。当她终于攀登到台阶顶端,双腿依旧习惯性地抬起,差点踉跄摔倒。抹去流到眼睛里的汗水,她环顾四周。
目之所及全都是白色石头,但细看之下,不论是平台地面,还是前方静默矗立的正方形石台表面都覆盖着浅浅的浮雕,纹样繁复玄奥,持续注视就会头晕目眩。在平台的尽头有个门洞,内部隐约是向上的旋转楼梯。
伊芙琳不敢久留,径直朝前走,经过用途不明的方石块时匆匆瞥了一眼,脚步骤然停住。她也无法解释为何驻足,就仿佛……有一股力量柔和地绊住了她,迫使她留意。
纯白石台中嵌合了一把剑。
是单手剑,手臂长短,样式古朴,剑柄和剑鞘都是黑色。最神奇的是,白台面与黑剑身边缘严丝密缝地相合,古剑就像是长在了石头之中,如果不把石台整个敲碎,想取出来也不可能。
总觉得有点眼熟。伊芙琳视线下移,目光触及石台最下沿的镂刻字母,瞳仁一缩。
SURGAM
她想起来了,这剑与公会总部门前圣瓦莉亚雕像手持的那把一模一样!
伊芙琳思绪有片刻冻结。她向来对信仰、对神秘学缺乏热情,吸血鬼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种与人相似而不同的物种,强大,但可以杀死,没有别的什么特别。
然而此时此刻,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切身感觉到了超脱常理与常识之物的存在。不得不认可,不得不服从。那是一种压倒性的、包裹住她每寸皮肤钳制她全身骨骼的力量。
如果这是火焰与雷电的圣者使用过的圣剑,那么这里……这朴素的石台内部,就是真正的圣墓,安放着圣瓦莉亚的骸骨。
她双膝发软,扶着石台边缘跪了下去。
她居然想忏悔。
为何忏悔?
伊芙琳僵硬地抬起头,眼睫缓慢眨动,面上逐渐显露出桀骜的神色。
她不忏悔。她没有可以忏悔的。教义里说人降生便沾染着原罪,可又不是她选择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教她正确的活法,正确的到她这里也成了错误。她不愿承认自己从呱呱坠地那刻开始就不该发生,至今为止的每时每刻,无可悔悟,却也因而无可慰藉。
来自幻觉的轻笑声拂过耳际。神秘的重压陡然消失。
伊芙琳撑着台面站起来,不小心触碰到圣剑剑柄。
石面与金属叩击,圣剑居然移动了一下。
她疑心又是幻觉,伸手触碰。她所知道的下一件事便是,她把剑拿了起来。什么?!她想物归原位,离奇的是,圣剑居然无法放进原本与之完美吻合的凹槽。
这算什么……石中剑?她被选中,要和故事中的英雄人物一样踏上非凡旅途了吗?
刚才短时间内发生的事超出伊芙琳的认知。她缓过来些微,想起劳伦佐随时可能会击破栅门追上来。不能让这剑落在他手里。先上去再说,之后把剑交给教会处理。
她难得诚恳地对着石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快步朝门洞走去。
登上旋转阶梯,两扇铜雕大门挡在伊芙琳面前。
足有手臂粗的多重锁链连接门框两端,封死出入口。
伊芙琳怀疑即便从内侧叩门,外面也根本听不见。思索须臾,她缓缓拔出瓦莉亚之剑。时光没有在寒光闪烁的刃面上留下任何痕迹,是把好剑。她掂在手里比划了两下,抬臂削下。
粗重的锁链应声断裂。
那之后的事非常混乱,伊芙琳推门出去,修道院里的修士呆呆地看着她,像滑稽插画里的场景,他们的嘴缓缓地张大,却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好似大白天见到了幽灵。
后来伊芙琳才知道,她推开的门位于修道院礼拜堂的祭坛上。大多数人以为那两扇门只是装饰,从来没想过真的能通行。而伊芙琳全身从衣物到皮肤都破破烂烂,就那么提着一把出鞘的剑,从里面走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步下祭坛。
意识到自己终于安全的瞬间,她全身的伤口宛如被下了同一号施令,痛得她眼前发黑。失去意识前,她死抓着不知道谁的手,反反复复要求,让猎人派主力来,下面还困着一个吸血鬼,随时会逃出来,一定要派精英主力来。
地下的事就该永远埋葬在地下。
劳伦佐应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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