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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地域多土地肥沃,人烟稠密,且山峦不少。年景和世道不好时,百姓困苦不堪就常常有人铤而走险,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历朝历代的官府进剿多次,都不能彻底剿灭。势头大的寇匪能够占郡夺县,长期与官府对抗。朝廷无力剿灭时,只得改为招抚,许其官衔,慢慢的分化瓦解,或加以拘束。势力小的流寇,强盗则多如牛毛,对乡里的危害最甚。
至有元一代,因为天灾人祸频频,此时的山东诸路,山贼和流寇更是烽烟处处,此起彼伏。于海这一支主要是由生活无着的破产农户组成,相对来说纪律较好,虽不能杜绝危害百姓之事,但奸杀掳掠的事还是较少,特别是斥候队,在于志龙,赵石加入后,对斥候队的内部约束更是明显强于其他各部人马。
于志龙等挑选了一座较大的院落进入,主人不敢出言阻拒,只把家人拢在一起,缩在屋角落,战战兢兢得听凭这些不速之客的发落。
“老汉,莫要害怕!我们只是杀官造反,以前也是苦哈哈,我们是不会祸害老百姓的!”吴四德见站在一家人前面的一个头发全白了的老汉害怕的直哆嗦,首先对他安慰了一句。
那老汉将家人护在身后,两腿不禁微微发抖。吴四德眼尖,看见了,虽笑着安慰道,但吴四德嗓门大,话音震得老汉更是一抖,再加上吴四德长得人高马大,脸上还有不少络腮胡,形貌有些吓人,吴四德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竟吓得老汉险些瘫在地上。
于志龙进屋打量了一圈,这户人家家境相对较为殷实,老汉及身后妇孺等人的衣衫较为光鲜,多数穿着绸缎,家中摆设也是颇有几分价值,不是集市上那种回收甩卖的旧货,厅堂的地面全部铺着青砖。看起来虽不是大户,也是个富庶之家。
老汉身后十余人人多是妇孺,壮年男子竟一个也无,有两个童子,看模样还不足十岁。
于志龙顺手搬过来一张高背椅子,放于老汉身边,牵着老汉的手,请他坐下,自己也在旁摆了张椅子,一同坐下,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道:“敢问老丈高寿?”
老汉害怕,本不敢坐,但于志龙手劲大,见拗不过于志龙,勉强颤颤微微地挨着椅子坐下,听得问话,赶紧站起回道:“不敢,再虚度三年可称古稀。”
“哦,老丈可真是高寿!”于志龙心里一算,这老人已经是六十七岁了,在这个时代算的上是寿星了。这老汉鹤发童颜,精气神尚好,单从外表看最多也是刚刚是花甲之年。
“那请问老丈名讳?”
“不敢,不敢,小老上朱下贵,字海容。”
于志龙仔细打量这一家人,不似田间劳作之民,室内陈设也几分书香意境。
“老丈,现日暮西山,我们路经贵地,不请自来,打扰了。今日只是在此歇息,明日即走,老丈无需害怕。贵舍一家只要暂时居住一屋即可。家中若有米粮、菜蔬、果品之类,劳烦端上来,我们这里有些银两,愿与你购些,另外还要借你家锅灶一用。”于志龙温颜道。
自领队以来,于志龙开始注意行军的军纪等方面,尽可能不过多的扰民,要求使用民宅的物品后应原物归还,一路上不许劫掠犯奸,只是自己实在是太穷,没有多少钱财,现在全队的银两多已耗尽,于兰给自己备用的元钞和银两也被于志龙拿出来使用,现在只有些碎银了。
其实,天下各路烽烟四起,盗贼从生,这些大小造反势力初始时因不敌官军围剿,到处流窜作战,也无根基之念,沿途多是找大户豪绅暴力追索,或是劫掠官府库藏,平民百姓也往往被殃及池鱼。流寇过后,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人家比比皆是。只有谋略深沉的才智之士在发展之后才开始逐渐注意占据州县,约束部属,以做立足之基。但是那些小股乱匪,山贼之流则根本对此不予考虑。
于志龙细语温颜地与朱贵闲谈了好一会,中间让其家人都回到后院的厢房中,不允许外出,可在后院随意活动。朱贵渐渐发现这个年轻人是这支队伍的头领,对部下约束较严,没有什么严重的扰民、害民之举,一颗担忧的心也就放下了。在与于志龙的攀谈中朱贵安排家中老妇端出尚有的一些干果等请于志龙、赵石、吴四德等人品尝,庭院里自有人去汲水饮马,喂食草料。
过了一阵,煮熟的饭菜终于上桌,于志龙命分出一份,让吴四德端给后院,让朱贵的家人一起饮食,只是留下朱贵一起在前面正厅中吃饭。
时间长了,朱贵的惊恐之情基本上解去,但是眉眼间仍有忧色,于志龙见其仍未放心,觉得似乎还有隐情,问道:“老丈可有心事?能否告知,或许我们能帮助一二。”
朱贵看了看同桌吃饭的赵石等人,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不敢出言。
赵石见于志龙问话,朱贵面色带忧,似有所惧,也在旁道:“老大哥无需担心,我们虽不容于官府,却不是山贼盗匪,起事后也没有祸害百姓,若有能相助之处,只管放言!”
赵石虽不喜多言,但是为人仗义,好抱打不平,面色中自然带有一股勃然正气,说的话更加令人放心。朱贵听得赵石一番话,终于慢慢道来。
刚才一番闲谈,赵石等人都了解到朱贵一家在石峪村较为富裕,家中山林、良田较多,虽不是豪绅,也是书香传世,累世几代都是读书人,膝下只有一幼子,今年不足二十岁,名朱得禄,算是老来得子。朱贵对其喜爱期盼有加,好在教育得法,不曾溺爱,朱得禄成年后为人恭谨,秉诚良顺,通读诗书,老人看到幼儿一天天长大,心喜后续有人,正要打算给儿子寻门中意的亲事,不料祸从天降,自三年前益都路潍州兴起多股流匪,一股流匪最近占据了仰天山北麓的一个山头,号称刘天王,也学梁山好汉,树替天行道的旗帜,但实际上就是山贼,其手下不时的下山四处劫掠,抢粮抢牛羊,甚至强掠女子上山,周围的百里乡村苦受其害。
前个月朱得禄外出走亲戚,路上被刘天王的部下在劫掠时一同掳走,后来有人发现朱得禄识文断字,头脑灵活,告知了刘天王。正好山寨里缺个记账先生,刘天王见之心喜,遂强留在山寨,专门记账、书写文书等。朱得禄不敢推脱,只得栖息在山寨,后婉劝刘天王给家里捎了封信,说明了原委,告诉朱贵勿念。
朱贵知道爱子暂时性命无忧,但是被扣山贼中总不是办法,一来将来官军围剿时,儿子生死难料,二来,朱家本世代良善,以诗礼传家,若是入了贼寇,污了祖宗清名,那就百死莫赎了!以后也入不得祖坟!
于志龙,赵石听得朱贵一家遭遇,一时也是无计可施,自己只是路过,并且人手又少,根本不可能去救回朱得禄。说起来,自己一行也是贼,在元廷眼里甚至比贼更坏,因为大家干的是造反的勾当。
这一年里众人杀得官军和县府里的老爷们也不知凡几了,在官府的悬赏缉拿榜上,于海、赵石等的大名是直接明码标价,于海的赏格是白银六千两,赵石的是一千两,于志龙因为以前是个小小的站总旗,声名不显,倒是没有这个荣幸。
赵石问出刘天王的山寨在石峪村北二十余里处的牛头山,那里地势较为险峻,只有一条山道上山。距离临朐县城不过三十里。
于志龙前期通过查阅缴获的元廷邸报和来往文书知道,自从刘福通、张士诚、郭子兴等先后起事后,元廷北方的各路大军已经逐步被调往河南、浙江,江苏、湖北等地作战,山东地域没有出现大股的造反势力,元廷又陆续的将驻守山东的探马赤军,汉军等也逐步调往以上地区作战。但是鲁境的小股反贼和盗寇却如遍地星火一般,此处刚刚剿灭,彼处又有发生,更令山东东西道宣慰司恼火的是流寇太多,流动性又大,比如于海这股反贼,一旦被围剿得紧了,往往就迅速流串到其他地域。偏偏各地的朝廷驻军的兵力不足,只能尾追,难以彻底围堵。
最后面对黄淮和长江的广大区域的无数反贼势力,元廷采取鼓励地方豪绅自募义兵的方法,期间北方的察罕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等地方义军逐渐突起,在与当地反贼的作战中是愈战愈强,往往正规元军无法战胜的反贼,换了地方义军后,却是义军屡战屡胜。刘福通就被畏兀儿人察罕帖木儿与罗山县典官李思齐的义军打的是落花流水一般,现在刘福通的活动地域已经大大缩小。
山东地域的豪绅大户也纷纷组织义军,特别是鲁北的孟氏、张氏、田氏等大户实力最为深厚。于海他们已经与之作战了一年多,互有胜负,总体上是胜少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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