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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云遮欢抬起一脚碾过任岁迁头顶,硬是逼他折身跪了下去,几近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俩死不要脸的中原人,算上一个谷鹤白,至今下地了没找着影儿,愣是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好在一路上有把光剑顶着用,不然一直全靠摸瞎,怕是得困上个一年半载!”
&esp;&esp;薛岚因惊疑道:“怎么,谷鹤白到现在还没现身么?”
&esp;&esp;陪你,师父
&esp;&esp;“可不是吗?”从枕幽幽接话道,“打从地底塌陷那会儿起,他便再没出现过,也不晓得一人去了什么地方,但总归是躲在这一处的,至于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实在不好说。”
&esp;&esp;“聆台一剑派那几个人,心思一向深沉。谷鹤白此番下地入谷,怕也是想争那一张人皮,硬要猜个大概的话,我倒觉得有可能是莫复丘的意思。”晏欺有些吃力地扶稳石壁站直腰身,借着涯泠剑传递而来的幽幽一点微光,薛岚因才瞧清他一身白衣早已染成刺目的殷红,一时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血,模样却着实狼狈得让人心疼。
&esp;&esp;薛岚因没有半点踌躇,他踱步回去,想要像往常一样将晏欺轻轻拉住,半途却被他刻意躲闪开来,摇摇晃晃地,缓慢移至任岁迁身前道:“别的不说,这老狐狸几刀砍死了元惊盏,试图一人将劫龙印独占。而眼下人皮就在面前,有时间干站着说闲话,还不赶紧拿起来看看么?”
&esp;&esp;从枕应声弯腰道:“晏先生说的是……”言罢,正要探出一手去拈起地上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却在伸长臂膀的同一时间里,无意对上任岁迁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眸。
&esp;&esp;此刻他肩臂惨遭双刀压制,刃口埋入骨血少有数寸之深,而背部更由云遮欢一脚狠狠架住,几乎是僵硬得全然动弹不得。
&esp;&esp;饶是到了这般地步,任岁迁也并未开口说上只言片语。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地上,昂起头颅,那一双看似深邃宽阔的眼睛里,仔细观望进去,却早已是空洞得别无他物。
&esp;&esp;——就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人刨干净了似的,连魂都没能剩下半截。
&esp;&esp;比起说他是昔日那个假装正义,油腔滑调的老江湖人任岁迁,如今满身血污跪坐在眼前的,反更像是一只被人拿捏在手里任意操纵的提线木偶。
&esp;&esp;众人一度怀疑,这只是个披着“任岁迁”为外皮的人形怪物,而里面真正装着什么,必定是另有玄机。然而还不等他们有任何机会将答案破解,眼前的任岁迁却微微佝偻下腰身,开始露出极端痛苦扭曲的表情,云遮欢好奇凑近瞧了几分,便正好撞见他口齿大张,喉咙一哽,埋头呕出一连串腥臭浓黑的污秽之物。
&esp;&esp;他吐出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黏作一团,又湿又稠地一路滴落下来,偏在与地面相触的短短一刹凝固成形,悉数分散为一阵沙尘大小的诡秘乌烟,随后便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esp;&esp;而与此同时,他周身一圈硬朗的皮肤亦在剧烈抽搐中不断发青发乌,不过须臾片刻,竟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在随一地秽物不断升腾消散,活像漏了气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摊开,很快便碎为一地散沙,风一吹,便登时没了半点人影儿。
&esp;&esp;从枕大为惊讶,横手于半空中蛮力一捞,最终握回掌心的,却只剩一片散发恶臭的粗黑沙砾。倒是晏欺率先反应过来,猛一回头,见那方才还深深嵌入石墙的厉鬼刀也化为了一缕难以抓握的烟尘,不由沉下眼眸,凝声下了定论道:“是诛风门的幻术,方才那个任岁迁,怕也是被人夺了人皮在暗中操纵,不然以他那点功夫,怎可能将厉鬼刀运用至炉火纯青的地步?”
&esp;&esp;“诛风门?”薛岚因拧眉道,“可元惊盏不是已经死了吗?哪来多余的力气去差使第二张人皮?”
&esp;&esp;晏欺道:“诛风门又不止他一个活人,这地底挖得这样深,谁知道埋了多少混账东西躲在暗处吃茶听戏?”
&esp;&esp;薛岚因道:“嗯,也是有道理……”说罢小心翼翼的,伸手欲将晏欺拉往身边站稳,然胳膊方抬到一半,又是听得云遮欢在身后猛地一声惊叫道:“哎!”
&esp;&esp;众人同时回头,便瞧着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一丝不苟地,将那张印有丝状纹路的女子人皮捧了起来,轻轻端放在掌心,仿佛生怕让它沾染半点尘埃——那副万分珍视的模样,竟与方才一脸虔诚的“任岁迁”无二。
&esp;&esp;究竟是要怎样的执念,才会使得这些人奉区区一张人皮为神?
&esp;&esp;薛岚因看不明白,只将不解的目光木然朝从枕投了过去,却见一向淡定如他,都难免颤巍巍地半跪下身子,匍匐在渗满血污的硬石地上,面朝劫龙印的方向,庄重而又不失动容地实实磕下一个响头。
&esp;&esp;薛岚因心下正道,这俩白乌族人莫不是中邪了不成?
&esp;&esp;然没过一会儿,但闻晏欺在他耳边淡淡说道:“劫龙印起始于白乌族先祖,流传至今也有百年之久,眼下失而复得,也算得上是意义非凡吧。”
&esp;&esp;“是了。”从枕点头应道,“这回赶得凑巧,才将它从狼蹄子手下解救出来,否则让诛风门的人偷去胡乱摸索一通,指不定能折腾出个什么东西。”
&esp;&esp;云遮欢将那人皮仔仔细细揣回怀里,尤是惊魂未定道:“别说诛风门那几个贼眉鼠眼的混蛋东西,聆台一剑派的人不也掺和进来大半?谷鹤白算是一个,他背后还有一个莫复丘,这会子东西放在我手上,实在是难以心安。”
&esp;&esp;从枕道:“我看他们迟早要过来夺,不如我们抄近路走,连夜将劫龙印运送回族,也好给族长和长老们一个交代。
&esp;&esp;”
&esp;&esp;“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我们走了,岚因该怎么办?”云遮欢眉目一瞟,斜斜盯向薛岚因道,“他血脉特殊,乃是破解劫龙印的一处关键……你确定此行不带上他一起?”
&esp;&esp;从枕眸光一冷,语气亦是徒生古怪道:“是你想带,还原本必须要带?”
&esp;&esp;云遮欢不经撩拨,一点就着:“你这话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esp;&esp;眼看从枕那厮又要口无遮拦开启痛斥模式,和事佬薛岚因主动站了出来,一座山似的,横在他二人中间,连连摆手道:“哎哎哎,说一两句就够了,可别没完没了的!你们俩在这干扯带还是不带的,怎没问问我的意见?”
&esp;&esp;云遮欢气还没消,恨不得拿鼻孔说话,挺漂亮一姑娘,发起火来跟含了满嘴炮弹似的,猛抬音量怒喝出声道:“那你说说,我方才的话,听起来像是为了一己私利吗?”
&esp;&esp;她话刚说完,从枕亦是紧接着冷言冷语道:“我有说你是为了一己私利吗?何必急着给自己扣帽子?”
&esp;&esp;薛岚因听他二人吵得难舍难分,心里却磨得快要炸成一堆碎渣——他哪知道云遮欢此举究竟意义何在?回白乌族也好,就埋在这地底下生根发芽也好,都跟他薛岚因没有半点关系。但若真如谷鹤白所言,他的血液与劫龙印的破解有一定关联的话,他倒愿意专门去往北域白乌族走上一遭。
&esp;&esp;只不过……
&esp;&esp;薛岚因咽了咽口水,偏过脑袋,拿余光偷偷觑向一旁沉默已久的晏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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