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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话音方落,便听得窗外一阵细微脚步声响隐隐自耳畔传来。薛岚因果真是掉头就走,一下也没耽搁,晏欺见状也只是冷冷一笑,心道,长行居内外结界森严广布,纵是他白长十八双翅膀,也难往外飞出半步之遥,一会子碰壁知了难处,自然能挫掉他大半锐气。
&esp;&esp;如此一想,心头那点阴云倒也稍有疏散。晏欺低低舒了口气,便扬手去揭窗上那层白纸,哪知正微微掀开一点小角,忽觉腕间猝然一沉,下一瞬,逆冲前来的浑厚气流自窗外突袭而至,顷刻将一屋笔墨纸砚卷得满天飞舞,而与此同时,晏欺整具身体狠狠朝后一倾,失了重的天旋地转将视线蒙上一片天花乱坠的昏黑与迷蒙,随后周围封死的四面结界开始松动扭曲,及至最后完全拉扯变形,晏欺亦随之脱力往下一沉,稳稳实实地,恰好落入一人怀中。
&esp;&esp;再睁眼时,正对上眼前薛岚因赫然放大的一张笑脸。冷汗已将他一头鬓发浸得透湿,连带着呼吸都一并紊乱不堪,显然是方才一举耗损了极大的修为。可他自始至终是笑盈盈的,弯了一双好看的眉眼,将晏欺往胸前轻轻拢了拢,道:“我说了我练的是绝世神功,师父你还是太小瞧我了。”
&esp;&esp;说罢,他又飞速低头在晏欺唇上沾了一下,尤是笑道:“师祖教的那招叫偷天,而我这招——叫‘偷师父’。”
&esp;&esp;和师父私奔,刺激
&esp;&esp;薛岚因依稀记得秦还曾经说过,“偷天”术法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媒介对应,偷天换日,皆可一试。
&esp;&esp;所以他打了个赌,如果找对媒介的话,也许能跨过结界将晏欺自屋内调换出来。
&esp;&esp;而眼下从结果看来,他似乎赌得恰到好处。
&esp;&esp;晏欺让他牢牢抱在怀里,面色一阵青白,甚至多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惊诧。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整天游手好闲的浪荡鬼,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将“偷天”一术彻底融会贯通,并成功运用把握得淋漓尽致的。
&esp;&esp;然而下一刻,这浪荡鬼总算是支撑不住了。偷天术法所消耗的大量体能与修为,与之交换的目标物什成正比,倘若只用以捞些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便不会有多大消耗,但若他将欲挪移的是个能动会跳的大活人,其亏损自是不言而喻——
&esp;&esp;过不多时,但见薛岚因满面笑容已然有些惨淡发僵,豆大的冷汗自额角一路蜿蜒至颈下,晏欺慌忙回过神来,一把扳过他肩膀斥道:“胡闹,快放我下来!”
&esp;&esp;薛岚因手臂有些发虚发软,尤是固执坚定道:“不成,你……”
&esp;&esp;话未说完,晏欺已扬手点上他胸前三道要穴,强行迫使他弯下腰身,随后捞过他胳膊顺路拂至腕间脉搏,凝神往下一探,登时变了脸色,张口便骂道:“薛小矛,你脑子里整天装的什么?拿命玩儿的吗?”
&esp;&esp;薛岚因被他一个翻转陡然变换了姿势,顺势将脑袋朝前一搁,不偏不倚地反靠进他怀里,末了,还不知死活地左右拍了两下,一本正经道:“自然装的是你。”
&esp;&esp;晏欺没理他调侃,只匆匆低头又将他仔细检查一番,发觉除修为耗损过大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便松下一口气来,沉声问道:“你用的什么媒介?”
&esp;&esp;薛岚因伸手往衣襟里掏了两下,拈出一缕细长的白头发丝道:“随手留的,本没想过会起作用,但师祖既是教了‘偷天’这一术法,我总得试过一回,才知有无效果不是?”
&esp;&esp;晏欺面色一冷,只道:“劳过必损,损久则虚。你耗用大量修为催动术法,可想过事后必会为此付出一定代价?”
&esp;&esp;薛岚因抬头望着他,不置可否道:“我就站在那窗外呢,一直认真同你说话,你不肯睬我,我又能什么办法?”
&esp;&esp;晏欺听罢,怒意未减反增,猛地一个拦手将之掀往一边道:“你自己不把性命当回事情,指望谁来予你同情?”
&esp;&esp;薛岚因让他给掀得猝然朝后一仰,正险些一个趔趄摔往地上,好不容易捂着胸口缓过那点劲来,见晏欺已然拂袖背过身去,将欲朝屋内迈开脚步,一时情急之下,只得扑腾上前,死死拽住他衣角挽留道:“师父对不起!”
&esp;&esp;他方才修为透支一次,此时没残下多少体力,双手颤巍巍地,顺着晏欺雪白的衣角移至腰间,竭力拉扯着,动作格外强硬,声音却卑微而又低哑。
&esp;&esp;像是无奈,更像是在哀求。
&esp;&esp;晏欺往前行至一半的步伐,突然便停了。他一双纤手死死攥握成拳,细长的指节甚至一度陷进柔软的皮肉里,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坑印。
&esp;&esp;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又将手缓缓松开。他长长吐出口气,背对着薛岚因,低声叹道:“……我这几日伤势未愈,功力远不及以往半成,你偏要此时离开长行居,我必无法护你周全。”
&esp;&esp;话未说完,已被薛岚因一个快步上前,轻轻拥住。
&esp;&esp;——他听进去了。
&esp;&esp;薛岚因近乎欣喜若狂地想道,自己方才头脑发昏一口气嚼出的那些碎语,晏欺竟是一字不漏认真听着的。
&esp;&esp;“师父,师父……!”他快要高兴疯了,一双手犹自穿梭在晏欺腰间,一时竟不知该往哪儿处搁置,“我保护你,我来保护你!我们这就回芳山古城去,驾马不过十来日的路程,很快就能到了!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再待下去,我真要闷死了……”
&esp;&esp;晏欺让他摸得全身发毛,多少不大习惯,便伸出一指将他推远一些,略带嫌弃道:“少腻歪,你下次再这样胡乱施用术法,我真该一刀将你削了!”
&esp;&esp;“听你的,不用了,绝不再用了。”薛岚因满口道,“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esp;&esp;晏欺抬眼瞧着他,半晌,摇了摇头,转身朝另一方向走。薛岚因不明所以,亦快步跟了上去,疑道:“师父去哪儿?”
&esp;&esp;晏欺悠悠道:“剑都没有,你拿人头走出长行居?”
&esp;&esp;薛岚因一顿,立马道:“哎!你……你的剑让那糟老头子给拿去了,不知放在什么地方……”
&esp;&esp;正说话间,二人已匆匆行至镇剑台外围数十尺处。眼下虽已夜深,万物皆为昏暗,独那入口处一块匾额沾过几分细碎月光,尚还能保持着一缕鲜亮无尘。
&esp;&esp;远望其间苍劲有力的“苍翠”两个大字,薛岚因倒难免有些发怔。思前想后,只忆及早前易上闲提那一句“烟光凌空星满天,夕阳苍翠忽成岚。”
&esp;&esp;——说的是瓷,却不知怎的,联想到了人。既是美中不足,那最终所缺憾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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