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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奇怪的神父与他的罪行
&esp;&esp;―
&esp;&esp;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起,你就不喜欢他。
&esp;&esp;――当然不是因为外表,你从不以外表定人。事实上这男人的外表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他有一头少见的鸦色直发,柔和又低调,脸廓和五官标准得像模具里冷却凝固的金像,眼窝里两颗眼珠呈现出近似蓝洞的迷离质感,身材不过分瘦弱也不过分健硕,称得上高大匀称。
&esp;&esp;他很年轻,但履历丰富。就你了解,他之前当过教师医生和琴师,五分钟前他还是神父,一走进法庭,他又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被指控犯了谋杀罪的嫌疑犯。
&esp;&esp;神父和嫌疑犯,两种身份像相会于纽西兰港口的寒暖流在他身上交汇。他穿着找不见褶皱的法袍――领子很高,盖过喉结,下方伸出的细链上坠了枚纯银十字架。纯黑法袍把他斑斓多彩的经历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只露出修长、浮现骨骼的双手和一个标签式的和善微笑。只是当视线扫过你时,神父的表情发生细微变化,那层伪装的壳子裂开一缝,轻浮、卑劣、惹你厌恶的东西从他嘴角弯起的弧度里悄然流露。
&esp;&esp;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怕你。
&esp;&esp;你并不惊讶。作为一个女性oga,你有着所有性别中最柔弱娇小的身体,穿了增高鞋才勉强与男性alpha的下巴齐平,最小号的法官袍罩在你身上依旧显得宽大――袖摆甚至盖过你的手背,只留出十只蚌珠似的指尖。当你举起法槌,就像小女孩在偷玩爸爸的签字钢笔,严重缺乏威慑力。
&esp;&esp;更何况这神父还是个该死的alpha。他站在法庭中央,离你不算远,你能清晰地嗅到他信息素的气味,雪花落在松枝上那种变化多端又暗藏攻击性的味道。早在学院时就是这样,学生大多是alpha,刺鼻的信息素感染了每一颗拂动的空气粒子,你走到哪儿都纠缠着你。他们低头瞅你,就像在看着一只混进狼群的绵羊,无论你摆出多么冷硬的神情,无论你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多么出色。狼当然只在乎羊的血液是否香甜,内脏是否滑糯。
&esp;&esp;这个神父就像过去所有惹人厌的alpha的化身,站在法庭上等待你的审判――你及时遏制住了这股报复似的快意,你是个法官,让私人情感压歪正义的天平是失职行为,基于事实得出最公正合理的判决才是你应该做的。
&esp;&esp;你敲下法槌,宣告开庭。这个时候――神父轻轻笑了一下,好像期盼已久的赌博终于展开。
&esp;&esp;长着一对严肃眉毛的检察官首先起身发言,他简述了神父被捕的经过。前一天清晨七点,莱托小镇治安队接到举报,举报人声称在教堂里发现了大量被解剖过的尸体,检查之后发现确实如此。在这座偏远的边陲小镇,教堂里的神职人员只有神父一个,治安官迅速抓捕了神父,并在他的工作间里搜出多根人骨和各种型号的解剖刀。虽然神父被捕后不做任何回应,但证据确凿,完全可以对他判罪。
&esp;&esp;检察官把照片和资料递上来,你认真阅读了案件报告和审讯记录,以便对事情有充分的了解。在翻开图片时你花了几秒做心理准备――解剖,尸体,与人骨,全是引人不适的东西。作为法官你总会间接接触犯罪现场,学院里也有专门课程用来提高学生对血腥场面的适应性,可你总是办不到,你那门课的成绩是b,从小到大唯一一个b。
&esp;&esp;真翻开那堆图片你倒有了始料未及的感觉。那些图片一点儿都不血腥惹人反胃――甚至,它们称得上美丽,每根骨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畸形,被解剖刀处理成精致优美的组合体,雕刻在上头的繁复宗教画仿佛生来就长在那骨骼上――就像天然艺术品。可那确实是人骨,你惊讶于艺术的美感时又清晰地认知到它们来自于死尸。它将观看者卷入某种疯狂又畅快的漩涡,同时助长了他们的探知欲和自我厌恶。
&esp;&esp;这让你不适。你学习过疯狂艺术家为作品犯罪的案例,这类人创作出的东西往往有着奇异的魅力,能把正常人引向歧途。精神失常人又通常拥有一定程度的豁免权,你很难对他们完全定罪。
&esp;&esp;你开始觉得这件案子不简单。这时神父笑了一声,很轻,说是轻咳可以,说是浅哼也可以。你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可他没有,仍旧拿那对蓝洞般迷人的眼珠静静瞥着你。你压住从胸口往上窜的闷火,你还有别的证人。
&esp;&esp;下一个发言的是举报人,他戴着银色十字架,看上去是个虔诚的信徒。你听着他的证词,同时了解这个小镇的大致情况。是的,你是刚调来的,不过这里太过偏远,几乎没什么正经的司法人员,不然也轮不到你这个刚毕业的新任法官来担当刑审的审判长。
&esp;&esp;“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他发育略显奔放的粗眉毛挤在一起,颇为纠结,“昨天早上六点半我去教堂做礼拜,神父不在,我想找见他,就进了教堂后庭――我吓坏了!那些骨头,人骨和尸体像展出的艺术品一样排开来摆在花园里。这太罪恶了……在最神圣的教堂里,我……”
&esp;&esp;检察官低声提醒他:“再描述一下你对神父的认识。”
&esp;&esp;“是的,是……”举报人取出一个淡蓝描金的鼻烟壶,放在鼻端,腮帮子凹陷下去用力一吸,情绪平稳了不少,他接着描述,“神父是个好人――至少在昨天以前我都是这么认为的。莱托小镇只有他一个神职人员,无论谁想忏悔或者有什么迷茫痛苦都会去找他。他甚至还懂医疗,除他之外这里一个像样的医师都没有。神父上周还开导了我女儿的感情问题,如果没有神父,我女儿估计还在和赖斯家的小混混纠缠不清……”
&esp;&esp;这时候检察官咳了一声,举报者及时收住滔滔不绝的家长里短,“不过神父一直独来独往,您也知道,新教义放开后,枢机主教以下的神职人员也能结婚了,但神父一直单着,这有点奇怪……”
&esp;&esp;“您的病怎么样了?”
&esp;&esp;一个男人的声音截断了他的话。这声音柔和,沉稳,又带有一丝微妙的摩挲振音,仿佛绿皮火车的轮子静静转走在铁轨上。这声音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检察官,你缓慢地把视线移到法庭中央――它属于神父。
&esp;&esp;所有人因他的突然开口而惊讶警惕,他看上去却轻松极了,手掌扶着木栏,双眼微微眯起,问到:“凯特先生,我上周不仅开导了您女儿的心结,还为您的呼吸疾病做了初步的治疗,您现在感觉如何?较之前好一些了吗?”
&esp;&esp;举报者被神父问得措手不及,脸上的慌忙隐隐越过了正常值。你立即出声阻止:“证人发言期间请保持沉默,并且,与案情无关的事项不准在法庭上提及。”
&esp;&esp;神父不再说什么,但他看向了你。奇怪的感觉陡然在你心头冒起,你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野生动物纪录片里,狮子捉到了一只瘸腿的猎物,脚掌轻轻踏过去准备开始优雅的撕咬,远处的鹿为了解救同伴发出鸣叫,把捕食者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来。你坐在法官席上,你就是那只远处的鹿,神父的视线让你衣肤下的血管隐约颤抖蕴热。你告诉自己大多alpha都是这样无礼赤裸,你这不过是应激反应。
&esp;&esp;“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你冷冷地说。
&esp;&esp;“法官小姐,”神父微笑着,“您很漂亮,光彩照人。”
&esp;&esp;你冷淡地摇了摇头,“再怎么讨好法官,也不能让法官在判决时偏向于你。”
&esp;&esp;神父略略收起笑容,低下眼,蓝眼珠埋没在滑落眼睫的阴影里,胸前的十字架微微闪光,颇为虔诚。当你翻开资料的第二页,他突然开口:“镇上无人失踪,附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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