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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措一听这话，抬眼直直地瞪向阿巴旺吉，嘴角不停地颤抖。他连日里被管事的大呼小叫吆喝着服役本来就受尽了各种委屈，手脚又笨拙不好用，做什么活计都不顺手，走又走不脱，还时不时地受人呵斥讥讽与骚扰，心里憋闷得要命。这时候被大总管一句威胁，心中不爽，冷着脸回答：&ldo;好，我就去刷粪桶扫猪圈，你让路。&rdo;说罢掉头就要走，不愿意多看男人一眼。&ldo;你……你个娃给老子回来！&rdo;大总管一把薅住丹吉措的衣服领子，把人拎了回来，掰住下巴，气哼哼地向他的脸颊喷吐炙烈的目光，压低声音吼道：&ldo;你这伢子，他娘的就是好赖不识！老子看今日天景好、日头暖、湖水平，想出去闲散闲散，你又咋的了这是？！你哪一根骨头不爽？！……老子难道就还不如那粪桶和猪圈得你的亲近嗦！&rdo;丹吉措心头刚鼓起来的一腔子怨气竟然嘭一下又消散了，被这男人搞得哭笑不得，哼道：&ldo;谁喜欢亲近你家的粪桶和猪圈了，臭不可闻……&rdo;大总管眯起了笑意浓重的眼：&ldo;呵呵呵呵，那你跟老子说说，你喜欢个啥子，稀罕个啥子，好让老子也知道……&rdo;丹吉措心里一晃悠，心情就垂落下去，低声道：&ldo;还稀罕什么……能避过灾祸，平平安安度日就好。&rdo;午后，金灿灿的日头高悬在天之一隅，暖热的光芒给深青色的远山镶起一道金边。过路的风在泸沽湖上吹皱一片细细碎碎的波痕。木桨点开塘泥，一只细长的猪槽船缓缓拨开水面。船头拢出两道深邃的水波，剪开平静的湖面。倒置的巨大山影移向小船，遮住了半湖锦鳞似的波光。丹吉措呆呆地坐在船头，一张脸庞映出旖旎的湖光山色，被眼前的风景痴迷得已经说不出话。泸沽湖的水蓝得像一面空灵的镜子，仿佛可以吸走他的灵魂，让他心甘情愿地醉倒在瓦蓝瓦蓝的湖水中。阿巴旺吉盘腿坐在船尾，动作舒缓地划起木桨。胸膛透过绸布长袍，微微地起伏，两只臂膀的肌肉随着挥桨的力道，灵活地腾挪辗转。男人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丹吉措的脸庞，在眉梢唇角一分一寸地游弋。这后生男伢终归不是。可是，面前这张脸实在是像，太像了……微挑的眉峰，深澈的瞳仁，小鼻子上略耸的几道皱纹，还有时不时委屈地抽动的嘴角。相像不全在五官，而在于丝丝脉脉的神情，韵致，甚至连发怒斗气时的表情都相似到了极致。只是皮肤更加细白，摸在手掌心里，像平展的丝绸一般滑腻，润手……猪槽船上散落着几根小果垂枝柏的枝条，婆娑的柏针像是垂挂在枝头的风铃。丹吉措随手拾起几根枝子，编织起来，把枝条穿插编串成水波纹式的腰带形状，几颗小红果实与密密匝匝的柏针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他把红果柏枝小腰带系在自己腰间，唇角露出一丝略显得意的笑。笑容扫去了连日的阴霾，难得地享受到某种轻松和愉悦。男人与他搭腔：&ldo;呦喝，你小子还有一套手艺！&rdo;丹吉措嘴角轻轻一撇。&ldo;丹吉措，跟老子说说，你是从哪个旮瘩跑来我们永宁坝子的？&rdo;&ldo;大总管何必要刨根问底。&rdo;&ldo;老子就是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家住在哪里？&rdo;&ldo;你知晓了我是何人，家住在何处，难不成是要备车备马，把我送回去么？&rdo;&ldo;呦喝，你个娃还挺牙尖嘴利……&rdo;男人心里哼唧，老子知道了你家在何处，上你家提个亲、爬个花楼啥的不成的呦？！丹吉措垂下眼帘，思虑良久，厚起脸皮低声恳求道：&ldo;大总管，你放我走吧。我在这里也就是个废人。我三天剁起的猪草抵不了别人一天，我扛不动猪膘肉也划不动猪槽船，你留我在你这寨子里有什么用呢……&rdo;阿巴旺吉冷冷地哼出了声，心想，老子看你就像一只废物蛋！可是老子喜欢瞧你这张嫩乎乎的小脸，留着你每天看几眼，老子就心情好！男人的面孔板起，像一张硬邦邦的云杉木厚门板：&ldo;你是我家里的俾子，按照规矩要服满三年的劳役。你这会子还欠两年零十一个月的，数完了日子再走！&rdo;&ldo;三年……你这是不讲道理。我与我家兄弟只不过是失足堕到了那沐浴池子里，又没有在你这寨子里作奸犯科，你凭得哪一国王法要我给你服劳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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