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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第1页）

&esp;&esp;张森习以为常，自己放松地看菜单。

&esp;&esp;这么多年来，一旦盛君殊想不通什么，就会有一段时间不大说话，其实是在脑子里颠过来倒过去捋线索，整个人是放空的，这时候就算跟他说话，他也多半敷衍。

&esp;&esp;但是不一样的是，他从前只是自己发呆，这还是鬼胎（六）

&esp;&esp;垚山捕灵术法，但凡有反射的地方，就可留下怨灵痕迹；留下痕迹，就能还原影像。因此，镜子、玻璃、哪怕是一小块弧面的不锈钢，都是可利用的材料。

&esp;&esp;符纸幻术之下，老妪的人影无声地一瘸一拐地挪过来，以扭曲的姿势坐在水池台上，把嘴伸到水龙头下，直喝得腹部涨大、再涨大，掩在衣裳下面，宛如快要破了的气球。直到最后那躯体“噗”地爆破，红花儿四散。

&esp;&esp;店老板透过小小一个窗口，窥到客人桌上浮现的这可怖画面，胸闷气短，一把扶住了墙：“难怪前两天隔壁的几个娘们发现走表了，大半夜吵着哪一家偷用了水……”

&esp;&esp;这一条弄堂做饭，都是那个龙头接出来的水。这么想着，胃里马上有了反应，呕了一会儿，蓦然往窗口外看，客人桌上那碗绿豆百合汤……

&esp;&esp;这碗绿豆百合汤，盛君殊还没有喝。指头敲敲瓷碗边缘，水波漾开，几枚空的绿豆皮，小船一样浮到了表面。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从前在垚山校场，我每晚都是最后一个走。”

&esp;&esp;符纸燃尽，影像消失，落在桌上的唯有一小撮灰烬。

&esp;&esp;张森嘴里还叼着半只鸡骨头，蹭了蹭泛着油光的的嘴角，闻言拍桌子：“这我记、记得。我就想等你们走了，出来吃、吃点东西，等啊等啊，月亮都出来了，盛哥儿还、还不走。”

&esp;&esp;当时他还在心里变着花样儿地骂了盛君殊很久。自然，这个不能说。

&esp;&esp;盛君殊一笑：“练刀没注意，冷不丁抬头一看，天都黑透了。校场人都走光了，旁边只剩一个人。”

&esp;&esp;那个人……

&esp;&esp;“是衡南。”

&esp;&esp;当时，他欣慰于师妹的刻苦，还特地让她练给他看，顺带着指导了一下衡南的剑法。

&esp;&esp;衡南仰着头听他指点，听得特别认真，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这一练便练得晚了，他见天上冷月一弯，蛐蛐儿已唱起来了，赶紧催促衡南回去。

&esp;&esp;那时，衡南走了两步，蓦然又回过头来，侧脸映着月光，眼珠极亮，“师兄，你要不要……”

&esp;&esp;盛君殊垂下眼，掩住极淡的笑意：“她问我，要不要喝绿豆百合汤。”

&esp;&esp;练了两三个时辰刀，他也确实有点渴了，就顺便跟着去了。站在她闺房外面，等师妹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出来，接过来就喝了。

&esp;&esp;绿豆软糯，百合清甜，全化在汤里。他酣畅淋漓喝了一碗，仍然觉得意犹未尽，就抹了抹嘴，问衡南：“还有吗？”

&esp;&esp;衡南犹豫了一下，摇头笑道：“师兄，绿豆性寒，不可多饮。”

&esp;&esp;“那好吧。”他也很快地接受了，交代衡南早些歇息，明天早起，刀往肩上一扛，转身走了。

&esp;&esp;“师兄！”那少女忽然又在背后唤他一声。

&esp;&esp;他转过来的时候，仿佛看见她满眼惶然，好像个被丢下的孩子，但天太暗了，看不仔细。再看过去，衡南眉眼敛着，脸上分明一片平静婉丽，她伸出手，手上的圆形灯笼照在海蓝的绉纱裙摆上，盈盈的一团，就好像一轮黄澄澄圆月亮照在江面上：

&esp;&esp;“天暗了，师兄掌我的灯回去吧。”

&esp;&esp;……

&esp;&esp;“我走回去接了衡南的灯，第二天忘了还给她，她也没提醒我，第三天想找一下的时候，发现找不到了。后来就再也没找到。”

&esp;&esp;张森吐鸡骨的动作停住了，他忽而感觉到一向内敛的盛君殊身上，慢慢地流露出极其罕见的难平之意。

&esp;&esp;一股从未与外人道的伤感，冷静而克制地铺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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