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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节（第1页）

&esp;&esp;……

&esp;&esp;他一句一句地发，再一句一句撤回，专注得像在修订学术论文。

&esp;&esp;等到高天扬喝完一圈逃到那个角落，瞄见聊天界面里一个绿条都没有，只有长长一排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esp;&esp;然后盛望说着“我靠想吐”，摁熄屏幕冲进了卫生间。

&esp;&esp;他的撤回堆得很长，却没能等来一个问号。倒是别人的消息蹦跳不息，成群结队地来祝他毕业顺利。总有这样的一些人，掐着各个时间点祝他生日快乐、节日快乐、新年平安。而他连名字都对不上，只能公式化地回一句谢谢，你也是。

&esp;&esp;那天之后，盛望再没做过这种事。他好像已经收拾好了所有，精力旺盛地投进了工作里。他去了一家顶级咨询公司，门槛很高，那年在他们学校录取的大多是硕博，他是少有的独苗。

&esp;&esp;以前孙阿姨常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炒个饭都不知道要先搁一点油，不知疾苦。大学毕业他却一秒不曾多赖，迫不及待地投进了人间疾苦中。公司客户很广，各行各业都有，他所在的组别重点对接外资，但他长得好会说话，能力也强，跟各组关系都不错，很快攒了自己的人脉网。

&esp;&esp;盛明阳以前总把“你还小”挂在嘴边，直到某天生意上碰到一个槛，需要疏通一下关系。他以往的业务很少涉及那一块，一时间还真没找到合适的人牵线搭桥，最后兜兜转转竟然绕到了自己儿子那里。

&esp;&esp;那天盛望趁着出差喊他吃了顿饭，顺口把牵线的事应了下来。盛明阳这才猛地意识到，不知不觉中，盛望早就不是那个窝在沙发上喝着汽水打游戏的小孩了，也不会再因为他一句话扭开头红了眼眶。

&esp;&esp;也许是突然感觉自己在衰老，也许是酒到酣处。盛明阳看着盛望在席间握着手机戳戳点点似乎在聊微信，忽然问了一句：“你跟……你们又联系上了？”

&esp;&esp;盛望动作顿了一下，又继续打完字，收了手机说：“没有。”

&esp;&esp;他吃了几口东西，又补充道：“他微信好像已经不用了，你放心。”

&esp;&esp;那个瞬间，盛明阳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印象里的儿子有点娇生惯养，这也挑那也挑，闹脾气的时候像动物崽子炸起了毛，看着根根直立，其实都是软的。

&esp;&esp;现在却有不一样了。

&esp;&esp;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儿子给自己包了一层壳，坚硬带着毛刺，严丝合缝还有点扎手。那个后脑勺毛茸茸的望仔已经消失在了时光里，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esp;&esp;不过盛望有一点弄错了，江添不是故意不回消息，而是丢了手机。

&esp;&esp;江鸥和丁老头是赵曦林北庭帮忙安置的，费用方面也垫了不少。他不喜欢欠着别人，哪怕关系好也不行，但凡攒下一点钱就会还回去。所以即便有奖学金，也过得并不宽裕。他的签证有限制，打不了太多零工。为了尽早还清，他把开支压缩到了最低，租住的街区不太·安全。

&esp;&esp;他被拦过、偷过、抢过，起初都打算忍耐下来，直到连丢两部手机，才匆匆搬了地方。每回换新手机，他总是胡话

&esp;&esp;当初选择转专业包括进公司后呆的组别，盛望都是抱了私心的。

&esp;&esp;曾经流行过一句话，说世上任意两位陌生人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六个人。盛望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对外业务接得足够多，关系网覆盖得足够广，他跟江添会不会在某个场合下不期而遇。

&esp;&esp;那就不能怪他们藕断丝连了，该说世事无常或者命中注定，而他说起话来也会少些负担和顾虑。

&esp;&esp;殊不知真正到了这一天，他却张口忘言。

&esp;&esp;他想说“我今早睡囫囵觉的时候还梦到你了”。

&esp;&esp;跟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江添穿着宽大的t恤，蓝白校服敞着前襟，袖子高高地撸到手肘，屈着一条腿坐在飘窗上，塞了白色的无线耳机刷题。

&esp;&esp;外面阳光太亮，空调嗡嗡作响，卧室里面温度总是打得很低。窗台上的人转过头来说：背书不要摇椅子。

&esp;&esp;他还梦见江添趴在桌上补眠，左手还是那样搭在后颈上，被人吵醒就不耐烦地皱着眉。走路的时候不紧不慢，上下楼梯却一步三级，奔跑过后会出一层薄薄的汗，张扬又冷淡。

&esp;&esp;但盛望最终什么都没说，因为梦里那个男生已经脱下了校服，换上了陌生的深色大衣。他从远方而来，风尘仆仆，隔着几米距离看过来的时候，像冬日清早漫起的雾。

&esp;&esp;直到这个瞬间，盛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分开已经太久了。世界飞快地往前跑，不会因为某两个人而慢下脚步。时间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乱石都能磨成砂。

&esp;&esp;他忽然有点近乡情怯了。

&esp;&esp;包厢门被人推了开来，同事走过来拍着盛望的肩：“不是接人么？干嘛竖在这里当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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