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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剑修（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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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剑修

&esp;&esp;城头之上，齐狩忍不住转头望去，那陈平安掏出了一摞摞的黄纸符箓，感觉就像一座新铺子开张，只是这些品秩不高的符箓卖给谁？难道卖给蛮荒天下的畜生啊？

&esp;&esp;符箓那是真多，相同的符箓一摞摞垒在一起，像十余座小山头，有高有低，看样子怎么都会有千余张符箓了。

&esp;&esp;符纸材质十分寻常，肯定不值钱，剑气长城这边不卖此物，显然是陈平安从浩然天下带来的破烂，连那下五境符箓练气士的入门黄玺符纸都不算，就真只是市井坊间随处贩卖的黄纸符箓，如果再加上一把桃木剑，就是那些行走山下、坑蒙拐骗的道士标配了。

&esp;&esp;当陈平安摆好阵仗时，转头望向齐狩。

&esp;&esp;齐狩便心知不妙。

&esp;&esp;陈平安眼神真诚得就像是亲爹看亲儿子，笑道：“齐兄，走过路过莫要错过，我这当包袱斋的陈好人，与那酒铺的二掌柜，判若两人，我这包袱斋，别看小，但是闯荡过东宝瓶洲、桐叶洲、北俱芦洲江湖多年，尤其是符箓一物，是出了名的价廉物美，声誉绝佳，收了不知多少块的金字匾额，都是客人买了我的符箓，收获颇丰，裨益极大，一个个感激涕零，一定要谢我一谢，拦都拦不住。齐兄，有没有想法？你我并肩作战，不是朋友胜似朋友，可以打折，若是齐兄身上没带神仙钱，无妨，允许赊欠，不收利息，我这个人，很好商量。”

&esp;&esp;齐狩假装没听见。

&esp;&esp;只是拗不过那陈平安絮絮叨叨个没完，一一讲述了自己十余种符箓的精妙，说那天部霆司符，虽说只是脱胎于雷法正宗的旁门，但是杀伐极大，说那大江横流符用在鲜血如湖泊江河的战场上，真是恰到好处，还有那撮壤符更是能够平地起山脉，用以阻滞妖族大军前行，符出山起，十分玄妙。

&esp;&esp;齐狩被聒噪得不行，只得冷笑开口道：“我虽是一个小小元婴剑修，不如二掌柜的三境大修士威风，可到底是剑修，要你符箓何用？上坟烧黄纸？剑气长城没这习俗。”

&esp;&esp;陈平安抓起一摞符箓，耐心绝好，笑意不减丝毫，与“齐兄”解释道：“这是我以无数坛仙家醇酒换来的大道机缘，某位大剑仙大醉酩酊，才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天机，私下传授了我这种路引符。路引路引，既然能让活人过关通行，在战场上，当然也能让敌人走上黄泉路。齐兄，真不动心？大战尚未真正胶着，只以飞剑虐杀畜生，多少失去了些趣味，这就像在我那酒铺喝酒，光喝酒，酒水再好，再如何冠绝剑气长城，终究还需要酱菜和阳春面来下酒，才算绝顶滋味。”

&esp;&esp;陈平安换了一只手，又抓起一大摞符箓，接着道：“此符更是大有来头，是那位大剑仙傍身立命的压箱底绝活——剑气过桥符。齐兄，你境界暂时不高，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力不错，你瞅瞅，落笔是何等的烦琐，一张张看似不大的符箓，简直就是一座座名副其实的符阵。别的我都不多说了，光是画符的仙家丹砂，就需要消耗掉多少？齐兄岂可因为符纸材质不算顶尖，就断定我这符箓不值钱？齐兄啊，我很失望啊，那离真都被我在战场上杀了，同样的捉对厮杀，齐兄与我有来有回，最终只输我一线，就等于齐兄至少也是小胜离真一筹的天才人物，搁在托月山，当个大师兄都不难了，不承想你竟是这种以貌取人的庸俗之人……”

&esp;&esp;齐狩怒道：“陈平安，你有完没完？大战期间，劳烦你安心御剑杀敌！哪怕你自己胆敢分心不惜命，也别牵连旁人。”

&esp;&esp;那陈平安放下手中两叠符箓，以那把合拢的折扇轻轻敲打心口，望向南方战场，微笑道：“不打紧，世间买卖，眼缘，生意实在太好，几乎都卖出去了，但是程前辈开口讨要，我不但可以再篆刻，还可以打折，哪怕程前辈自己瞧不上，只需要转手一卖，一两壶酒水钱就挣到了，何乐不为？”

&esp;&esp;程荃接过了《皕剑仙印谱》，随手翻开一页，啧啧笑道：“生意之外，谁挑了印章，表面上是眼缘到了，实则是某种心有所属，白白给你这家伙，既挣了钱，又能凭此看了一二人心。二掌柜，好买卖啊。”

&esp;&esp;“看人心，是推敲。到底是推门好，还是敲门更好？我看都不好。”

&esp;&esp;然后陈平安摇晃折扇，满脸委屈道：“程前辈可莫要仗着剑术玄妙，在诸多剑仙当中都能够独树一帜，就胡说八道，欺负一个晚辈啊。不过程前辈此刻，喝酒看书出剑，剑气翻书，杀妖佐酒，极有名士风流啊。”

&esp;&esp;程荃虽然随意翻看印谱，出剑却半点不含糊，而陈平安虽然重新当起了包袱斋，出剑也更无半点凝滞。

&esp;&esp;程荃看到一方印章的边款，稍作停留就要故意翻过一页，不承想他的眼角余光，发现那个臭不要脸的小王八蛋，就直愣愣看着自己，之后便会心一笑，大概是说“我懂，肯定看破不说破，程前辈不用有半点难为情”。程荃也就无所谓了，伸手摩挲着那些文字，尤其是末尾的“佳人”二字，让这个老剑修唏嘘不已。

&esp;&esp;“蹇驴破帽旧衣，青山绿水老路，朝露晚霞星河，灯火花瓯佳人。”

&esp;&esp;他程荃与那赵个簃，两人争了一辈子，也不知道那个她到底是喜欢他们俩谁，她只说谁先跻身了仙人境，她就喜欢谁。

&esp;&esp;当时是程荃境界更高，资质更好，所以程荃说她肯定是喜欢自己。

&esp;&esp;赵个簃却一直说当年是她用心良苦，希望以此激励我赵个簃的道心。

&esp;&esp;各有各的道理，争了无数年。

&esp;&esp;剑气长城曾经有一个名叫宋云彩的女子剑仙，风采绝伦。

&esp;&esp;她与程荃、赵个簃三人皆是上五境剑修，都出身于同一条陋巷，在一起并肩作战多年的岁月里，那条同时涌现出这三个上五境剑修的小巷子，名气大到了连倒悬山和更远的雨龙宗，甚至再远一些的南婆娑洲都曾听闻。

&esp;&esp;程荃将那本《皕剑仙印谱》丢还给陈平安，随口说道：“以后当了剑修，就别太入世了。”

&esp;&esp;陈平安收起印谱，今天两桩包袱斋买卖都没成，还白搭进去两壶仙家酒酿，可既然程荃说了剑修一事，加上事不过三，就是个好兆头，笑道：“借前辈吉言，成了剑修然后再说。”

&esp;&esp;两两沉默，各自出剑。

&esp;&esp;齐狩有些羡慕那个二掌柜，真是与谁都能聊。

&esp;&esp;一个时辰后。

&esp;&esp;程荃突然说道：“在我看来，撇开什么拳法法宝，你小子颇有急智，这才是最傍身的本领。我若是让你篆刻方才那枚印章，边款不变，只是需要你将那印文换一换，你会刻下什么内容？要我看，《皕剑仙印谱》加上那些扇面题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文字，只要是读了些书的，都能照搬摘抄，大不了就是化用一番，算不得真本事，文圣一脉的弟子，一肚子学问，不该仅限于此。”

&esp;&esp;这一次轮到程荃大开眼界，那二掌柜竟是直接取出一方素章，笑道：“劳驾程前辈兼顾一下我的战场，当然战功还是算我的啊。”

&esp;&esp;有那程荃出剑帮忙阻敌，十分稳当。

&esp;&esp;陈平安大大方方忙里偷闲，收回四把飞剑，其中三把都掠入养剑葫休养片刻，只以飞剑十五作为刻刀，只是不但改了印文，连印章的边款都变了。

&esp;&esp;交给程荃后，程荃攥在手心，抬起一看，面无表情，点头道：“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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