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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点点头,问:“鸣凤,你怎么来了?”说这话的时候,容安看了眼在床上躺着的母亲。自从母亲患了病,就很难入睡,经常在晚上痛哭哀嚎,到白天也不能入眠,憔悴得厉害。不知道鸣凤使了什么方法,让母亲这样安稳的睡了。“我来看看阿姨。哥,你总把阿姨搁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啊,好好的人都给憋坏了。”“嗯,有时间我就带她出去。”容安找了两个碗,放到灶台上,准备把蛋敲碎,一边弄一边说,“鸣凤,你留下来。吃蛋。”被唤为鸣凤的女人杏目圆瞪,惊讶道:“哥,你从哪儿捡来这么大一颗蛋?”容安没说话,他用蛋敲着碗沿,敲了三下,蛋壳没碎,碗先碎了一片。倒不是蛋有多硬,而是容安家的碗实在是太破了,早就快坏了。容安皱眉,薄而坚定的唇抿了抿,转而用灶台上连着的锅沿儿敲,这下敲碎了,一股略腥的蛋香扑面而来,先是浅黄的蛋清被拉成长条流了出来,随后是迫不及待跳出的橙黄色蛋黄。那蛋无比硕大,平摊开的蛋黄和蛋清几乎填满了半个锅,容安想了想,把热水倒在锅里,搅拌两下,就想这么喝了。容安盛了两碗,递给鸣凤一碗,自己两口就喝了下去。只一瞬间,腹内就有了温和的饱腹感。他甚至忘了热水很烫,舌头和嘴唇被烫得没有知觉,可容安还是觉得满足。鸣凤摇摇头:“我刚吃过饭,可吃不下了。”“拿着。”容安很强硬。鸣凤是村长的女儿,她们家帮过容安不少事,容安觉得无能为报。鸣凤微笑着摇手,过了一会儿容安也觉得没趣。如果可以,他当然想用更好的东西来回报鸣凤,而不是用一颗捡来的蛋。没容他多想,容妈妈已经被他们两个的谈话声吵醒,呻吟一声,从床上爬起来。她眼神空洞,对着虚空某一点,呆呆地开口:“……疼。”容安连忙站起来,扶着容妈妈,问:“妈,哪里痛?”容妈妈伸手揉着腹部,看样子还是可以忍受的。容安知道她是饿了,吃太多红薯,胃是很难受的。他端着蛋花汤,走到母亲身边,一点一点地喂她。鸣凤笑眯眯地看着容安,也许是汤很好,喝完了之后容妈妈又睡了过去。鸣凤招招手,把容安叫了出去。这个年轻美貌的姑娘,不停绞着自己的手指,半晌,干脆道:“哥,我有事和你说。”“你说啊。”容安有点奇怪。“我……我,”鸣凤的脸突然红了,“中意你。”女人说话声音有点低,可容安还是听清楚了。他脸色骤然一变,就像是听到了多不得了的消息一样,连连摆着手向后退:“不,别开玩笑。我这种人,怎么……我配不上你。”鸣凤跺跺脚,说:“哥!你别说这种话,我就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鸣凤性格豪爽,这与她的家庭背景有关。可容安不同,他的生活经历让他学会忍,学会沉默,面对鸣凤,容安只觉得无奈。他对鸣凤没有一点感觉,只是感激她,把她当妹子看。他摆摆手,道:“这种事,以后不要提了。”鸣凤竟然不觉得生气。像是容安这样俊美的长相,无论村里人多排挤他,年轻的姑娘都会留意着容安,表面上可能不理不睬,实际上看到容安的处境,一个个都心疼着呢。她只是有些凄凉地问:“哥。你难道真的是个薄情人?你看不出我有多喜欢你吗?”容安脸变得苍白,气得指尖颤抖,最后没说话,转过身回到家里,顺手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鸣凤气恼地跺脚声,转身走了。这么个姑娘在村里有不少追求者,她也是有脾气的,被容安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也拉不下脸多说什么。容安不是诚心想让她难堪,只是他实在没办法同意。他知道鸣凤是好姑娘,也感激她。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看到母亲睡着了,就收拾东西出去干活,晚上回家,容安突然听到母亲微弱的呻吟声。他走到床边,弯着腰,把手撑在母亲头侧,耳朵凑近,窸窣听到她含糊的声音:“疼……”容安愣了一下,把母亲扶起来,用手摸她的胃部,问:“还疼?没事吧?”母亲神志不清,粗糙得像是树皮的手用力抠容安的手背,看上去很平静,可口中一直喊疼。容安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连忙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一阵凉一阵热,脖子涨得通红,隐隐有血丝渗出。容安不敢耽搁,蹲下来就背着她往村里的医院走。他知道村里人不愿意接近自己,所以平时也不邀请别人到家里做客,给母亲请医生也是,会背着她送到诊所里。坚韧不拔容安的‘赫赫凶名’在村里都是很有名的。不过村里小诊所的大夫护士都是外面来的知识分子,懂些科学,觉得着这小孩可怜,想亲近亲近他。但是人言可畏,他们和容安非亲非故,顶多也就是在他进来的时候温和一笑,唤一句‘来啦’。容安点点头,擦了擦头上的汗,问:“大夫,我妈妈一直喊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值夜班的只有一位女医生,架着副眼镜,很有学问的样子。“那先放我这,我看看。”容安小心翼翼地把母亲放下,让医生看。容妈妈红得要涨破的脖子让医生大吃一惊,医生摸着容妈妈头,说,“哎呀,她烧得很厉害。”容安手足无措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晚上看的时候容妈妈的脖子还没红肿成那样,路上她也没喊疼,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肿得这么厉害。医生客气的把容安请了出去,说是要给容妈妈做全面的检查。过了一个多小时,容安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几乎要敲门询问医生,门突然开了。女医师戴着口罩,对容安说:“不行,检查不出毛病,要送到大医院去。”母亲已经躺倒病床上了,呼吸很急促,似乎喘不上气来。她迷茫地睁大眼睛,没有焦距,手指紧紧卡住脖子。“我也去!”容安伏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对医生说。“你别去了,病人情况紧急,要坐车过去,没有你的地方。”女医生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真有那么邪门?难道他这最后一个亲人,也要被他克死吗?不,这都是迷信,不能相信。女医师摇了摇头,和护士推着病人往外走。“我不坐车,我用跑的,行吗?”容安看着母亲的样子,哪里还敢离开半步。女医师摇摇头,心想你跑得哪里会有车子快呢?但又觉得他可怜,就说:“我们要送你妈妈去县里的医院,就……就是你大哥当年去的医院,你要去,就跟着去。”容安想了想,用最快的速度跑回家,带上母亲所有的衣物(总共就一件),想了想,他把那颗蛋的蛋壳也装到了口袋里。虽然容安不知道这种东西能不能换钱,但这怎么也算是家里比较‘值钱’的东西了,带着它让容安有些安心。谁知道那些有钱的城里人会不会喜欢这种蛋壳呢?听说有人拿蛋壳雕刻,也能弄出好看的东西。只可惜容安敲碎蛋壳太过心急,把它弄碎了。要是只敲出一个小孔,就更好了。实际上那时候容安没心思想这些,他拼命往县里的医院狂奔,感觉心脏要被跑出来了。青年人的体力惊人,那么长的路竟然跑下来了。期间容安休息了一会儿,白天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和刚才的狂奔让他筋疲力竭,他忍不住睡了过去,后来又被冻醒了,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然后他起来又跑,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全身僵硬得发涩,肌肉酸痛。当他赶到医院一看表,发现已经是清晨五点多了。把母亲送到这边的医生早就不见踪影,容安在偌大的急诊科迷失,急得不行。这时候,有人在后面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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