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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未央宫昭阳殿之中,虎贲郎牢牢地守在门口,太医令与几位太医低着头,步伐沉重地鱼贯轻声入了殿中。室内燃着烛火,窗户都紧紧闭着,一股烛火味让太医令忍不住皱了眉。
&esp;&esp;天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似乎在走神,前两天他又病倒了,才四十岁的人,头发染了几根银白,走几步路也开始喘气。今日倒是精神了些,但是还是不能下床理政,脑中不断琢磨着朝中大事,尤其是他有一块心病,让他寝食难安,比世家和大将军的威胁更让他感到沉闷。
&esp;&esp;太医令领着诸位太医躬身行礼,放下手中的药箱,近身上前,张开双臂。范侯与其他四位中常侍上前搜身,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后道了一声“可”,太医令心中不满,恶心这些宦官对他们上下其手,但这是天子之意,他不好说什么,沉着脸上前跪到榻边,小心地把天子的手放到手枕上,而后轻车熟路地搭上脉搏。
&esp;&esp;半晌,确认病情没有恶化,以及脉搏还是一样微弱,他神色更加凝重,起身退到一边,让其他太医一一上前问诊。太医令请范侯移步,小声问道:“陛下的药有按时用么?”
&esp;&esp;范侯尖着嗓子道:“前两天都是咸宁公主入宫亲侍汤药,陛下都有用,只是昨晚吐了一回,说是太苦了。你们倒是给陛下开些甜味儿的方子,苦了陛下,可叫老奴们着急忧心。”
&esp;&esp;太医令脸颊抽搐了两下,心道天下治病良药皆苦口,范侯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要有办法,他们何尝想开苦药?但他不敢把心里话吐出来,沉吟一会儿,见太医们都诊断完毕,略拱了拱手道:“如此,我等回去再研究一些新的方子。陛下若今日用要,范侯还是先拿蜜糖蜜饯先去去苦吧。”
&esp;&esp;“这不用你说,我自省得。行了,你们去吧。”
&esp;&esp;“臣等告退。”太医们躬身缓缓退出昭阳殿。
&esp;&esp;天子咳嗽了一声,扭过头见范侯忙里忙外,虚张着眼睛叫了他一声:“阿和来了么?”
&esp;&esp;范侯惊了一下,走到榻边,轻声细语道:“还没呢。这会儿公主应该在替陛下办理宋家之事吧。”他顿了顿,脸上笑出一朵花来,恭维道,“陛下圣明,让公主去为陛下收拢宋家势力,公主聪慧能干,办事稳妥细心,就是为陛下做了这么多年事的老奴见了,都难以望其项背。陛下好福气,好眼光啊。”
&esp;&esp;天子眯着眼睛,眼底透出精光来。他笑着用皮肤松弛的手拍了拍范侯的肩膀,感慨万千道:“她那叫什么本事?我都把宋家拔了,就好像一把长刺的脊杖,我都把刺去平,一根光溜溜的棍儿,谁还不能轻易拿起修成矛啊!你这老奴,就会说来哄我开心,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唉,不过,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都记在心里呢。”
&esp;&esp;范侯目光落在天子干枯青筋显现的手背上,眼角抽了抽,笑容不变,谄媚道:“老奴是得陛下看重,才能有今日的地位,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是老奴的荣幸。”
&esp;&esp;天子听了微微一笑,忽然又神色有些落寞,怅然地望着殿门,似乎透过那扇门能看见什么令人遗憾的事。他放开范侯的手,长叹了口气:“皇子攸最近在做什么?”
&esp;&esp;范侯道:“皇后命攸皇子跟太傅读要先背书,因此让攸皇子背,只是攸皇子背了十遍都没背下来,皇后很生气,罚攸皇子在椒房殿背,背不出来不能走。”
&esp;&esp;天子眉头一皱,不悦道:“皇后懂什么?他不会背是因为他智迟,所以才背不下来。要说他如今这副模样,还不是因为皇后天天看着守着,他都十一岁了,再过几年就要及冠了,怎么还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哼!长于妇人之手,就是没出息。”
&esp;&esp;天子这么说,范侯可不敢附和,他耷拉着脑袋,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esp;&esp;“皇子修呢?”
&esp;&esp;“公主昨日见他在与宫人玩闹,让公主冼马李避带他去帮忙剥栗子,陛下早晨用的栗子粥还是公主与修皇子一起剥的,还有那些糕点,是公主亲自和的面。”
&esp;&esp;“哦?”天子惊讶地翻动了身子,来了兴致,“阿和还会下厨?”
&esp;&esp;“都说是宋放教的。”
&esp;&esp;天子笑了,摇摇头道:“这个宋放,我家阿和怎么能跟他做这样的事。不过阿修有这份心是好的,可一个堂堂皇子,不能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你下道旨意,让阿和拟个人选,找人来教他一些东西。阿修八岁了吧?是个聪明的孩子,比他兄长好多了,可惜他母亲去得早,没人管教他——嗯,阿和要没有什么事,多带带幼弟。”
&esp;&esp;正说着,咸宁公主走了进来,听见天子好像在说她,不由一愣,走到天子面前时忍不住笑道:“我可听见阿父又要给我派好差事了。这两天又是抄家又是按图索骥捉人,阿父你不先赏我,还想让我给阿父办事,这又是什么道理?”
&esp;&esp;“咳!”天子指着咸宁公主发笑,无奈道,“你啊!替为父分担,这可是我给你献殷勤的机会,别人想求都求不来,你倒跟我讨价还价起来!”
&esp;&esp;“那不一样。阿父赏臣子大方,臣子莫不以为阿父效劳为荣,以为阿父尽忠为幸。可是到儿这里就不一样了,阿父能赏我什么?顶多夸我几句,再给点钱挥霍,这可太亏了!”咸宁公主坐到范侯端过来的坐席上,打趣道。
&esp;&esp;天子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小阿和从不做亏本的事。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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