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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秦赐转头，见秦束颊上飞起了红云，便那双冷亮的眸子，好像也染了些云雾。此时的小娘子似乎不再那么尖锐而遥远了，她甚至让他有种……温柔的错觉。

&esp;&esp;他垂下眼睑，轻声应道：“是，我在这里，小娘子。”

&esp;&esp;秦束却道：“今日，父侯与二兄吵架了。”

&esp;&esp;秦赐静静地注视着她。

&esp;&esp;“二兄说父侯卖女儿。”秦束忽然笑了，“其实谁都清楚的事情，二兄又何必说出来呢？赐，这种事情，就连你都清楚的吧？所以二兄又何必对着父侯说出来呢？一点用处也没有。”

&esp;&esp;一点用处也没有。

&esp;&esp;“父侯他没有心的，他根本不会在意的。他已经卖了阿姊出去，但卖得不好，他不满意，所以他要再做一桩生意……”秦束笑着，喃喃着，又伸手去碰酒壶，被秦赐一把抓住了手。

&esp;&esp;她抬起眼，秦赐的眸光隐忍，像是在拼命按抑着什么，嗓音沙哑地道：“您喝不了酒的，不可再喝了。”

&esp;&esp;他的手掌很大，抓住她时，仿佛能将她整个人都包覆住。又很温暖，也许是酒的缘故，她好像已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esp;&esp;然而这温暖却让她仓皇失措，一下子抽回了手。

&esp;&esp;也是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许多本不该说的话。这些话原应该烂在心里的，即使是让一颗心都被染污了，也是绝不该说的。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说，又想不明白他听到这些之后为何只是劝她不要再喝，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直叫头颅里都嗡嗡作响地痛了起来。

&esp;&esp;秦赐的眸光微微一黯。他自己默默地将酒饮尽了，才再次伸出手来，慢慢地，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esp;&esp;这一回，只似温柔的袭扰。

&esp;&esp;她于是也没有再挣脱他，只是稍带张皇地抬眼。

&esp;&esp;“不论您嫁给谁，”他倾身过来，凝注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都不会走。”

&esp;&esp;他那么认真，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眼神中的每一丝波动、每一点暗翳，都是那么那么地认真——可是她却早已经习惯了在一个谁都不说真话的世界里活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esp;&esp;她低下头，身上似因夜风而冷得发颤。秦赐展开手臂，原想拥住她，手掌却最终不敢攀上她那纤细的腰，只是似有意似无意地放在她身后，一个保护的姿势。她既不反抗，也不迎合，只是在冷与热的缝隙之间沉默地忍受着，然后，一件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esp;&esp;“夜深了。”他的声音低哑，说的好像也是全无意义的话。

&esp;&esp;她只点了点头。头有些昏，几乎靠上他的胸膛，但两具身体之间仍有很宽的空隙，他给的温暖并不逾矩。她知道他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里，如一团火焰，永恒地等候着她。这便让她很安心了。

&esp;&esp;也许这就足够了。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几乎要在这种安心中睡去，她听见男人深沉的声音：“当初小娘子您，为何会挑中我？”

&esp;&esp;她揉了揉眼睛，却道：“我若回答你了，你也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esp;&esp;秦赐笑了，“好。”

&esp;&esp;温和的笑，像是在包容小孩子的任性。她没有看见他的笑，只感到他的胸膛微微震动，令她脸色微微发红，“因为你是胡人。”

&esp;&esp;“汉人靠不住么？”

&esp;&esp;“汉人门飞锋无绝影

&esp;&esp;七月初九，是皇太子的寿辰。届时，天子要带上太子，并内外宫府、后妃公卿，都来骁骑营中观军礼，以为皇太子寿。于是就如秦束所言，骁骑将军黎元猛从年初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esp;&esp;秦赐本不爱凑这些热闹，营中士卒们说起宫廷内外五光十色的故事时，他都只在一旁读书。但有时候，他却仍然会听见耳边飘来熟悉的名字，让他不得不放下了书。

&esp;&esp;“我听闻，过了开春，太子便要定亲啦。”

&esp;&esp;“是是，官家好像为他聘了司徒秦府的女儿呢！”

&esp;&esp;“你是说秦大司徒、襄城郡侯？我怎记得他女儿嫁了广陵王的？”

&esp;&esp;“嗨那是大女儿，这是个小的……”

&esp;&esp;“有多小？”

&esp;&esp;“老六你那什么眼神，再小，也不会比太子小啦！”

&esp;&esp;众人都心照不宣地哄笑起来，秦赐心头微动，不由得朝那边望去。但见一个小兵一手扒拉着铁弓，一边老气横秋地道：“要我说这都是命，太子生得好，六岁就能娶亲了，我呢都二十六了，还是光棍一个！”

&esp;&esp;“啪”地一声响，是秦赐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他仓促低头，捡起那书，站起身来。

&esp;&esp;招展大旗之外，是他曾与秦束共饮过的地方，白日看去，只是毫无点缀的风沙旷野。身边士卒来来往往、追打笑闹，他看了许久、听了许久，却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耳畔只有风声，呼啸的风声。

&esp;&esp;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黄沙狱中曾经额外地多发了一个月的粮米，许多轻罪关押的囚犯都被释放了。

&esp;&esp;那是他对于遥远天家的那点事情，唯一所剩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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