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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方才傅瑜还需要借着惨白的月光才能将府里的处境瞧个清楚,此时却是嫌百十来号身着青黑短装的府丁手中持着的火苗飘忽的火把太过刺眼夺目了。他微微眨了眨眼睛,以适应光线突然变亮的刺激感,他坐在高高的院墙之上,俯首看着院内站的整整齐齐犹如军队一般的百十来个府丁,心中无端的升起一股豪迈之感来。
&esp;&esp;傅瑜的目光掠过这数十个精兵模样的府丁,定定地落在一个身着月白薄衫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眉目和傅瑜有五分像,他一头乌发懒散的披在肩后,沉沉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傅瑜,眸中似乎含着一抹笑意,整个人显得很是温文尔雅。
&esp;&esp;傅瑾又笑道:“还不下来?大晚上的蹲在墙头像什么样子。”傅瑾的声线沉稳而有磁性,带着些嘶哑的味道。
&esp;&esp;傅瑜却没有说话,他将一双眼睛瞪大,定定地看着墙角下方的一片空着的草地上,大声道:“大哥你告诉我,莫不是阿爷在这里挖了一个坑?不然他今天怎么没有过来抓我。”
&esp;&esp;傅瑾一愣,随即脸上浮上来一抹笑意,衬的淹没在一片火把中的如白玉一般的脸愈发的俊美多姿,他淡笑着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周围点着火把赶来抓贼的一干府丁们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esp;&esp;傅瑜脸色一红,想起自己上次便在前院的围墙处栽进了一个新挖好的大坑里,此时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跳下来了,就在这时,府丁们的笑声渐渐地停歇了,他看见手持火把的一干府丁恭敬地让开一条路来,他伸长了脖颈望去,正见那里走来一个身着玄衣宽袍的老者。
&esp;&esp;那老人看起来已至花甲之年,紧紧束在冠中的两鬓的发显得有些斑白,一把已到胸前的银色胡子长长的耷拉着,他脸上的轮廓并不粗犷,长得有些秀气儒雅,傅瑜与他有七分相似,只是这老者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瘦削,但流转着亮光的眼眸和红润的脸色却让他的精气神十分的足。
&esp;&esp;他一身合身的绣着暗纹的玄色宽袍,走起路来长袍摆动,腰间坠着的同色流苏缓缓拂动,显得整个人都愈发仙风道骨了。
&esp;&esp;这样一个人,倒不像是个征战四十年的老将军,更像是观里修行的老道士或是书院里讲学的老学究了,只是当他那一双并不浑浊的老眼射向傅瑜时,那种自己被一只盘旋在高空的老鹰狠狠地盯住了的猎物的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时,才让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值得尊重和敬佩的老将。
&esp;&esp;坠湖
&esp;&esp;这看起来已是花甲之年的老者自然就是现任安国公、大魏唯二的天策上将军傅骁。
&esp;&esp;夜间凉风拂过,府丁们手中持着的火把火苗闪烁,傅骁脸上面无表情,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傅瑜,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辨不出什么感情色彩,但便是这简单的一眼,便让傅瑜感觉有如直坠冰窟,浑身凉飕飕的。
&esp;&esp;便是夜间寒凉的风,也没有傅骁望过来的那一眼让傅瑜更觉胆颤心惊。
&esp;&esp;傅骁开口说话了,他声音并不十分的洪亮,甚至有些暗沉低哑,但显得格外的有力量,他对傅瑜说:“你今天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esp;&esp;傅瑜道:“我今天有先观察地形,并没有冒冒失失地就跳下来。”
&esp;&esp;他想起上次跌入一个三丈深的大土坑里,在里面怎么也爬不出去,最后被傅骁狠心地丢在坑底整整一夜,险些没被蚊虫咬死。这次他的确有先观察过地形,倒是不怎么慌张了。
&esp;&esp;可傅骁还是摇了摇头,他说:“你呆在围墙上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暴露了你的方位。你要知道,敌人要杀死你,不需要多长时间。”
&esp;&esp;傅骁说着,一挥袖袍,他身后便齐刷刷地走来一排手持弓箭的身形魁梧的府丁,他们蹲立在手持火把的府丁身前,手中亮堂堂的似乎还闪着寒芒的箭头直令傅瑜大脑瞬间一懵。
&esp;&esp;许是今夜的确喝多了酒,傅瑜突然转头淡淡地看着傅骁和傅瑾,脸上显出一抹极为落寞伤心的神色来,他说:“孩儿不知道今天做错了什么,竟然要阿爷如此待我。”
&esp;&esp;傅骁冷哼一声,他冷冷道:“逃学、顶撞师长、私自喝烈酒,这还不够?若放在军营里,你就是一个刺头儿,我定要军法伺候。”
&esp;&esp;傅瑜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仰头望着天空那抹弯月,眼角已是渐渐地有些湿润了,他突然间就觉得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没趣味极了,他觉得自己今夜肯定是醉了,他竟然对傅骁说:“阿爷无非是觉得孩儿是个纨绔子弟,做了这等不敬尊长的事情,丢了傅家和您的颜面罢了。孩儿有时候也在想,我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现在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是装成纨绔不孝子弟的模样装多了,便也成了真吗?”
&esp;&esp;傅瑜的声音其实很轻,轻飘飘的,带着些恍惚,轻到他以为自己是在喃喃自语,可他的话还是经由夜风传到了听力敏锐的傅骁和傅瑾耳中。
&esp;&esp;傅骁站在那里,身形消瘦,眸中无声无息,又似在凝聚着更大的风浪,突然,他的衣袖下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他低头,一眼便瞧见腿脚不便的傅瑾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他,脸上显出一抹不忍和悲悯的神色来。
&esp;&esp;傅瑾低声说,似乎在请求,他说:“阿瑜这次虽逃课,却是为了全和郑四海的友谊,他做到了阿爷所说的情义,阿爷又何必如此对他?”
&esp;&esp;傅骁恍惚着点头,傅瑾回头,脸上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他道:“阿瑜,你……你这便跳下来吧,想来阿爷也会饶过你这次的错了。”
&esp;&esp;傅瑜仍旧端坐在墙头,他长袍的下摆拖在墙头,随着夜风而浮动,他腰间挂着的流苏和头上的儒巾也随着夜风舞动,弯月之下,他看起来神色恍惚,似乎是真的要乘风归去的模样一般了。他听到傅瑾的话语,却也只是笑着摇头,而后径自取下背后的那幅长卷画,他站起身来,对着众人道:“大哥你这次可就错了,对我这样的叛逆子弟,阿爷何曾有过手软的一日?”
&esp;&esp;他这似赌气一般的话一说,便是方才还有些犹豫恍惚的傅骁一时也有些恼怒了,他厉声喝道:“好一个傅二,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的皮肉到底有多厚!”
&esp;&esp;说罢,他袖袍一挥,却是要府丁放箭的意思,傅瑜将手中卷起来的画卷对着傅瑾的位置扔去,高声道:“接好了,大哥!”
&esp;&esp;紧接着,他看见十数支闪着寒芒的箭朝自己的方向射过来,他一惊,却是在墙头上翻了一个跟头,向另一侧躲闪过去,却不料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整个人都掉进了湖水里。
&esp;&esp;傅瑾倾身伸出长臂一捞,紧紧地接住了那幅字画,卷起来的画有些散乱了,他拿起来的时候正好一眼便看见了画上的那条汹涌凶恶的黄河,一时有些发愣,但随即便听见一声落水声,而后他转过看过去,却见方才墙头立着的少年郎已经掉进了湖里,而他身旁的傅骁却是拂袖离去了。
&esp;&esp;“阿瑜!”傅瑾轻声唤道,忙叫一旁的府丁把人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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