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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裴濯抬眼,便见那双春日枝头般的眼睛顿时近了许多,正能瞧见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江凝也的笑意盈在浅色的眸中,好像他们还是多年前兰亭道上亲密无间的一双少年郎。
&esp;&esp;下一刻,裴濯不动声色地放下手,避过对方袖袍上传来的温暖。
&esp;&esp;“臣不敢。”
&esp;&esp;江凝也微怔,想是有杜舜在场,对方便拘谨了,于是更近了一步,试图一把揽过对方的肩:“阿濯不必与我称礼。”
&esp;&esp;出乎意料地,裴濯顿时僵硬起来,整个人停顿了一下才推开了他。
&esp;&esp;江凝也的笑容僵了一瞬。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致——不仅没有兄友弟恭,还显得颇为抵触?
&esp;&esp;倒像是他强迫对方似的。
&esp;&esp;他便不信邪了。
&esp;&esp;“我惦记着与阿濯的同窗之谊,不想一别十年,竟生疏至此?”江凝也露出颇为受伤的神情。
&esp;&esp;裴濯站在原地,似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对上他的视线:“臣听闻殿下大病初愈……”
&esp;&esp;江凝也颇为惊讶:“阿濯在北陆也曾听闻?”
&esp;&esp;遂轻叹了一声:“说来惭愧,昔年往事,我大都不记得了。日后若有机会,还请阿濯多多告知于我。”
&esp;&esp;“殿下,昔日之事已隔万里,不必介怀。”裴濯淡淡道,一双眼睛平静地望着他。
&esp;&esp;江凝也心里生疑,表面上却也不好强求,只是盯着他,想要从这张冰雕雪刻似的脸上分辨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饶是他自诩观察入微,却在此人身上一无所获。
&esp;&esp;“阿濯……”
&esp;&esp;裴濯垂眸,再次道:“臣不敢。”
&esp;&esp;“阿濯,”江凝也如同没听见似的,话锋一转,“看在你我是同窗知己的份儿上,这梅花你姑且收下,改日还个千金,意思一下就足够了。”
&esp;&esp;苏琰愕然咋舌,扭头见阿湛一脸惊惶,立刻小声安慰道:“别怕,我身上好歹还带了三百金呢,大不了先赊一些。”
&esp;&esp;江凝也笑意盈盈,见这位“知己”仍然神情平静,丝毫没有争辩的意思,亦颇有一丝惊奇。莫说千金了,都指挥使这样的官差,一年的俸禄恐怕连一百金都没有。如若不是他这位同窗见过世面,那就是如传言之中所说,有贪污受贿之嫌。
&esp;&esp;恍然间,暮色将至。江凝也看见裴濯如墨的眸子深邃了几分,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过于熟悉,可有什么在他的脑子里拼命拉扯着,将碎片撕为更小的碎片。是什么……是他快要抓住的……什么呢?
&esp;&esp;这时,他发现裴濯似是脚步虚浮,正要说什么,便见他身侧的那名年轻的异族随从默默扶住了他。旁人未曾察觉,江凝也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疑虑,视线在那只扶住裴濯的手上停留了许久。方才他碰到过裴濯的手腕,冻得吓人。
&esp;&esp;杜舜见场面一时僵持住了,咳嗽了一声:“裴大人,殿下既然说了只用赔千金,你也算是答应了。这事儿,姑且就了结了罢?”
&esp;&esp;裴濯没有答他的话,反而对江凝也道:“殿下方才说错了。”
&esp;&esp;江凝也挑了一下眉:“是么?”
&esp;&esp;他走得近了些,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的声音道:“我与殿下,从来不是什么知己。”
&esp;&esp;江凝也闻言,不怒反笑。他勾起嘴角,只觉得事情终于有了点儿趣。
&esp;&esp;这时,杜舜朝不远处看了一眼,皱眉道:“殿下,监察院的人要到了。”话毕,他瞄了一眼裴濯和苏琰,先行告辞,带着两个羽林卫迅速消失在了街巷的另一头。
&esp;&esp;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结。
&esp;&esp;江凝也微微抬眼,手中的纸扇晃了起来:“这位,就是天流城的世子了吧?”
&esp;&esp;他问的是苏琰,看的却是裴濯。
&esp;&esp;然而,就在苏琰刚要开口时,熙攘人群之中突然钻出了一个身影。那身影擦过了几个近卫的铠甲,直直地跌坐在了江凝也和裴濯的脚边。
&esp;&esp;裴濯垂眸,只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女。粗布短衣,发上别着一支木钗。她脸上沾了些尘土,瞧上去脏兮兮的。此时仰着头,在侍卫的剑尖下不自觉地瑟缩起来。她蹭在地上向后缩去,手指冻得通红。
&esp;&esp;裴濯弯下腰,朝她伸出了手,轻声问道:“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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