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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信不立,请夫君谨记
晚饭摆在院子里,秋光一片和霁,院子里种着几株桂子花,正是含光乍现吐露芬芳的时候。凉风吹来,有山鸟还林,虫语低鸣,晚霞卷起一行雁子渐行渐淡,景致是七分高阔中带着二分空旷与一分萧瑟。
六盏茶无声无息地伺候饮食,黄茶还不忘小声叮嘱沈端言哪个菜要少吃,哪个菜可以多吃几口。晚饭特地做了粟子鸡汤,这一口要甜不甜要咸不咸的,但却是沈端言的最爱,那鲜香浓滑的口感,鸡肉嫩滑粟子软糯用舌一抵就便趴成一团粉。
黄茶说粟子不宜多吃,她就获准喝了一小碗就不许碰了,余下的多半被顾凛川吃了。看得出来,这人胃口极好,什么都吃,不挑食不说饭量还特大,八小碟菜并着一大碗粟子鸡汤多半进了他肚子里。沈端言不住看向黄茶,拼命眨眼,还不时用下巴冲着顾凛川,那意思是:“你怎么不去说顾凛川,光知道不许我吃这不许我吃那的,好是扫兴。”
这眼神黄茶只当没见着,继续驳回自家太太吃葱油菱角的请求,只夹了几片醋溜藕片放到太太面前的碟子里,藕片里有姜末儿,既合太太的酸甜口,又符合她身体的需求。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儿,吃过饭茶也没她的份,水果也没她的份,她能喝的就是半个时辰后奉上的乌黑黑汤药。
幸好,明天一过这异端就要回城了,也省得她看了他气不顺。至于顾凛川在外人看来强大的气场,她倒蛮能适应,且很快就忽略过去。职业原因,沈端言在现代没少见气场强大的主儿,如此倒也不觉得顾凛川如何如何,就是这人太沉默,话又不多,很容易冷场。而且他一出现,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达到清场的效果,对热爱热闹的人来说,简直是噩梦。
晚饭后,天边刮来一片乌云,金边闪闪的十分妖异,沈端云看一眼差点想说:“末日将要来临。”
不过红茶催着她去洗澡,她只能看一眼赶紧回屋去,浴汤是煮得滚烫又放凉到微热的玫瑰花香汤,据说是能养身养肤,大约真是保护得好,这具身子滑不溜丢的。比起现代各种保养品保养出来的要好得多,真正是吹弹可破,轻轻儿一掐就红成一片。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在这具身体里,真想好好捏捏揉揉,太招人手痒了。
从浴汤里起来,黄茶拿来一盆浓稠的汁液,给她细细地揉了满身又用细棉布层层裹好,待到半个小时候才让她用清水沐浴。这一趟功夫做下来,浑身香喷喷粉嫩嫩的,看着就十分美味可口的样子。
“诶,等等,往日里也不见六盏茶这么待我,今儿什么特殊的……日子……”幸亏话没问出口,要不然就露馅了。她开始还想歪了,以为是为了“侍寝”才弄的,正主儿记忆里有,信期的时候最宜保养,差点她就闹笑话了。
被这么伺弄一番,沈端言困得不行,麻溜地缩进被窝,只露了眼部以上在外被子外边,没多会儿就大梦周公去了。顾凛川在一切停当过后才过来,昨天将就着在隔壁睡下,隔壁本不是卧室,昨天能将就是昨天沈端言病着,今日断没有将就的道理。
于是,顾凛川举步进了沈端方屋里,几个丫头正在熄灯,看样子是预备留两个守夜,其余的丫头就要去安歇了。他倒也没觉得自己进来有什么不对,只是几个丫头却一个赛一个瞪圆眼睛看着他:“爷,您这是要安置?”
其实话外音相当明显,摆明是在问“爷,您这是要安置在太太屋里”。顾凛川不置可否地挑眉,红茶领会到了精神,赶紧上前来替顾凛川更衣,青茶向另外四茶看一眼,示意她们各自做各自安歇去。今夜是青红二茶守夜,等到顾凛川上了床榻,二茶才想起来,今儿是太太的信期,按例不该同床,可……可都已经这样了,青红二茶决定,还是沉默吧。
相视一眼,二茶关上门守到廊下,至于里边怎么样儿,她们可不敢过问。
顾凛川倒真没想做什么,只是没道理再睡那冷硬窄小的罗汉榻,谁会好端端的放着薰阁暖被不睡,偏去睡冷床冷榻。掀开被窝,被子里有一股很淡的血腥气,这股血腥气里透着幽密的香气,顾凛川皱起眉头,到底还是没起身趿鞋,这会儿才想起来方才那俩丫头眼神里不清不楚的意味代表什么。
虽则他没想做什么,可信期不同房是规矩,若不是小丰庄里就这一间屋子整理得舒舒服服,顾凛川十成十要推门而去。灯花爆出一声“噼啪”,屋子里的灯火跳了跳,暗暗灯烛下,锦被里是一张缭绕在漆发之间的脸,暖光盈盈煞是撩人心。
她的身子绵软芬芳,温暖得如同一滩软水,便是有那丝血腥气也足令人心神失守。顾凛川不曾失守,却又记起那张滴血的脸来,究竟要有多深的恨与怨,才能让这具温软的身子硬起心肠来持刃浴血,眼下的她当真不像能下得去手的样子。
忽地被窝里多个人盯着看,熟睡中的人似有所感,且微凉的气息不住往被窝里钻,扰得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接着又是一通翻滚,很快就把身子卷晕了棉被圈儿里。看着被卷走的棉被,顾凛川挑好半天眉头,这才伸手去拽被子:“松手。”
就是不松!睡梦中的沈端言很坚定且执拗地捍卫着自己圈棉被的资格,顾凛川越是来拉,她就越是不肯放,要不是她睡在里边,只怕都要滚到床底下去了。
顾凛川收回手,过得片刻压着被子一头捂了她的口鼻,这明显地让她的呼吸不顺畅起来,于是他很顺利地看到了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眸:“松手,被子全教你卷去,叫我如何安寝。”
几乎就在一秒钟里,沈端言迅速从迷茫到清醒,才到疑惑然后双目清明:“知夫君心中厌弃于我,夫君还请旁处安置,也省得夫君夜里难以舒心安枕。”
话外音:既然厌恶得要死要活,干嘛还要勉强睡到一个被窝里,你不嫌恶心我还嫌你丫多余呢。毒草果然不是好东西,心里厌恶她……不对,厌恶土著正主厌恶得要死要活,竟然夜里还能一点隔阂没有地爬到床榻上来大被。
“便不舒心,端言也是吾妻。”话外音,我不舒心跟你无关,但如果是你不舒心的话,你也只能承受着,谁让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嫡妻。
怒目瞪顾凛川片刻后,沈端言所幸坐起来,她打算自己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可还没挪动身子就觉得没意思。要走也该毒草走,本来嘛,自己睡得好好的,毒草居然搞偷袭,不声不响爬上来,她要是避出去了,以后就没有话语权了。
衡量再三复又躺下,手脚张开睡成个大字,你丫不是要同床共枕么,留一小溜你好好享用去吧:“夫君若是顺手,可否熄却案头灯盏?”
一跳一跳的,跳得人眼皮子都打颤,还是熄了好。
顾凛川这会儿也已经躺下,闻言没吭声,只是伸手从床头的雕花小柜上折了一片带着桂花的枝子向灯盏弹去,灯盏应声而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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