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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好在方远山是被殿前司的人带进大牢的,随后殿前司去复命,三司的人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眼下三皇子要求见礼部侍郎,他们不敢拦阻,便放陵王入了大牢。
&esp;&esp;方远山的两个儿子一直不成器,这么些子女中,他最疼爱的只方芙兰一人。
&esp;&esp;是以如今东窗事发,他到了生死攸关的境地,最担心的便是方芙兰的安危。
&esp;&esp;方远山见陵王竟愿在这种时候来看他,明白他对芙兰是真心实意的。
&esp;&esp;其实一直以来,他不愿将方芙兰许给陵王,并不是因为他看不起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而是因为他与陵王的生母卢美人的恩怨。
&esp;&esp;否则,凭着陵王远胜常人的天资,有他这位重臣帮扶,日后未必不可成就大业。
&esp;&esp;可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他没得选了,他犯下的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非常人不能保住芙兰。
&esp;&esp;方远山也知道,自己既有求于陵王,必不能欺瞒于他。
&esp;&esp;否则就算芙兰一时为他所救,纸包不住火,有朝一日陵王得知了真相,将对方远山的恨迁移到方芙兰身上,芙兰更是万劫不复。
&esp;&esp;而陵王在这深宫之中亦永远翻不了身了。
&esp;&esp;是以方远山趁着陵王来见自己的之际,把当年的真相逐一相告。
&esp;&esp;他说当年是他将五皇子与宛嫔还活着的事透露给了故皇后,后来卢美人受故皇后唆使,找人去追杀宛嫔母子,这才酿成了明隐寺血案。
&esp;&esp;血案过后,昭元帝震怒不已,下令处死卢美人,并从此将她从彤册玉牒上除名。
&esp;&esp;方远山道:“陛下之所以有些厌弃殿下,乃是因为明隐寺的血案在陛下心中永远是一个结。倘有朝一日,这个结解开了,凭殿下英才,未必不可摘星揽月。五殿下当年自明隐寺脱逃后,臣这些年一直派探子跟着他,臣这便将探子的身份告诉殿下,以后殿下找到他,找到五殿下,要怎么做,尽听殿下便吧。殿下只需知道,陛下这些年之所以还念着五殿下,那是因为陛下知道他还活着,还抱着一丝父子团聚的希望。但人死灯灭,希望也就随风散了。即便陛下一时走不出来,但他终有一天会老的,等他老了,念想淡了,渐渐灭了,就会将执念放下,考虑该由谁来承大统了。太子殿下一身病躯,四殿下蠢笨无知,六殿下年纪尚幼,唯有三殿下您,才是将来江山之主的不二人选。”
&esp;&esp;“臣知道,臣将这一切告诉殿下,殿下必会恨臣,但臣有个不情之请,殿下锦绣乾坤在后,能否暂将这恨舍下,帮臣保住芙兰,芙兰一个弱女子,眼下方府即倒,她受不起这风霜之苦的。”
&esp;&esp;然而陵王听了方远山的话,彻底怔住了。
&esp;&esp;难怪他这些年虔心竭力无果,他没有身为皇子的骄矜,办事亦踏实不苟,往往殚精竭虑却适得其反,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错,原来竟是命运弄人。
&esp;&esp;陵王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母妃也不会身陨不会被父皇除名,我亦不会沦落到这等地步。”
&esp;&esp;“你为了自己能平步青云可以不择手段,但我母妃何辜?我又何辜?”
&esp;&esp;方远山泣声道:“你要恨我,要我偿命,我都认了。可你问我何辜,我却问你芙兰何辜?一切错都在我,她都是不知情的。她待你一片深情,知你在这深宫里过得郁结,为了要陪你离开金陵,为了要嫁给你,已三日不曾理会过我这个父亲了。我今日与她已死别,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与她好好说。”
&esp;&esp;“再者说——”方远山顿了顿,忽然将心一横,“你虽长在这深宫,虽贵为皇子,但你的父皇厌弃你,皇贵妃唯恐你连累她,对你弃之不管,甚至连宫人都看不起你,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又有哪个将你放在眼里?整个绥宫,甚至整个金陵整个天下,除了芙兰,有谁会真心待你?你什么都没有,你只有她,只有她!你难道就要因为恨我,便要弃她于不顾吗?你对得起她待你的深情待你的真心吗?!”
&esp;&esp;殿前司很快复命回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一道斩立决的圣旨。
&esp;&esp;直到殿前司的禁卫将方远山拖出囚牢,这个叱咤朝堂小半生的礼部侍郎终于着急了,他看着茫然而震动的陵王,嘶声对他道:“你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拿我的血来偿,拿我的命来偿!求求你,救救芙兰,救救芙——”
&esp;&esp;最后一个“兰”字未出,刽子手的砍刀已然劈下,陵王追出囚牢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方远山的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鲜血喷薄而出,在地面浇开三尺,而脖子上,只余一个空荡荡的血洞在淌着血。
&esp;&esp;天地一下风起,剧烈地,呼啸着,送来浓重的血腥气。
&esp;&esp;陵王在这风起的中夜跌跌撞撞地走回宫所,胸腑中恨与震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开,以至他还未寻得一寸屋檐,已然伏在阶下干呕起来。
&esp;&esp;变故来得实在太快。
&esp;&esp;方远山被处斩的第二日,方家夫人自缢而亡,随后故皇后也薨逝了。
&esp;&esp;绥宫一夕之间乱作一团。
&esp;&esp;人们总是太平年间总是安逸度日,非要等到风雨来临,才知自己原来没有卧雨餐风的本事。
&esp;&esp;陵王未雨绸缪得太晚,虽然天生的聪明才智让他足以在风雨里独善其身,但他无权无势,便没有渡人的能力。何况皇后薨逝,他身为皇子必须日夜守孝,是以即便听闻方府败落,府中人四散溃逃,他亦力不从心。
&esp;&esp;直到柴屏找到他,说念及他的恩情,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他才艰难地,为时已晚地,在一片不毛之地里收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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