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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荣枯道:“自然是可以的。”
&esp;&esp;他看了看老妇人手中的两枚铜板道:“心意到了便是,只供奉一枚也无妨。”
&esp;&esp;收租僧也没把这两枚铜钱的微末供奉放在心上,但是荣枯开口,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大嘴巴子抽在他脸上似的,登时恼怒道:“这位师弟是哪个名寺出的家,戒腊又是几何呀?”
&esp;&esp;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僧,还敢多管起闲事来了?
&esp;&esp;荣枯双手合十,温声道:“世尊足下出的家,戒腊区区二十年。”
&esp;&esp;——这比长明寺中大部分的阿阇梨都要久。
&esp;&esp;收租僧原应该管他叫师兄的。
&esp;&esp;原本在外头守着的小沙弥见荣枯和收租师兄对峙,连忙脚底抹油往里头跑去。
&esp;&esp;“师兄——”
&esp;&esp;“诸位师兄——”
&esp;&esp;“踢馆的来了!来了个踢馆的!”
&esp;&esp;他胆子大了,居然敢夜不归宿了!……
&esp;&esp;荣枯被长明寺的众多沙弥围在中间,这些沙弥似乎心中气氛,对他甚至有些拉拉扯扯。
&esp;&esp;他原本是打算拒绝这些沙弥的,只是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边的老妇人面上显出了一些焦急的神色,却像是畏惧什么一样,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esp;&esp;荣枯捏紧了挂在手上的佛珠,脸上神色一扫刚刚的温柔、抗拒,转而显现出了一种倨傲的姿态,双手合十:“小僧听说贵寺的师兄擅长辩法,精通经典,愿意讨教一番。”
&esp;&esp;——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上山门来寻事的,倒也无妨。
&esp;&esp;他拍了拍被沙弥拉扯皱了的旧僧袍袖子,持着念珠向前走去,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再上来动手动脚。
&esp;&esp;待到荣枯进入佛堂,遍自己寻了一处坐下,一派慢心模样。周围不乏看好戏的儒生,在大雄宝殿之中,对着他指指点点,只是荣枯恍若未觉,只是闭着眼睛结跏趺坐。
&esp;&esp;长明寺的两个大师父听了弟子的回报,便穿上僧衣迎了出来,在荣枯面前坐下,其中一个戒腊年岁不短,但是性子还是有些急躁,开口便问道:“听闻弟子回报,我长明寺中弟子和师弟起了些小龃龉,不知师弟有什么指教?”
&esp;&esp;荣枯只是拨弄手上的佛珠,诵念起了具足戒来,长明寺的两个师父见他如此,都有些愠恼。
&esp;&esp;刚想开口,却听见荣枯抢先道:“我听闻,早年世尊悟道,带领僧团的时候,只需一饭,一蔬,一地立身,一衣蔽体,其余俗物尽数舍弃,为何如今,寺庙积蓄田产、僧尼有仆从侍候?”
&esp;&esp;戒言笑道:“师弟此言差矣,田产是俗世供奉三宝所用,我等虽然是修行之人,奈何此身未能跳脱轮回,依然要饭食供奉……田产之中只产出素食,自然我等不必像世尊那时一般,挨家挨户的乞食,也避免了破荤戒的不便之处。”
&esp;&esp;荣枯道:“土中有三亿三千万生灵,生活也如地上众生一般,僧人亲耕,恰如夏三月出行一般,容易伤害生灵。”
&esp;&esp;戒言脸色有些不好,但是脸上还是挂着笑:“自然是不必亲耕……”
&esp;&esp;“檀越身处轮回之中,皆是前缘所致,耕种伤生,难以免除——师兄真是慈悲之人,荣枯不如——师兄舍了一身修持,将檀越耕种害生之业归咎在自己身上,可以说是善行了。”荣枯浅笑。
&esp;&esp;他声音好听,边上前来长明寺和大师父们交流佛法、学识的儒生用扇子遮住嘴,对着身边人笑道:“这师父生的好看,能言善辩的嘴,却和刀子一样啊。”
&esp;&esp;他的同伴道:“这叫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依我看,这位法师口才伶俐,放在太学中也罕有敌手。”
&esp;&esp;戒言被荣枯在言语上设了一个陷阱,仿佛被卡在悬崖上不上不下,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光亮的脑门上沁出了汗来。
&esp;&esp;一边的戒嗔急躁,瞪圆了眼睛对着荣枯道:“不给种地,难不成要饿死一寺庙的师兄弟么?”
&esp;&esp;荣枯道:“汉家寺庙一向是不缴纳赋税的,这是皇家给出家人的供奉恩典,只是人有堕落之性,以珠玉供奉,便会生贪心。以仆从供奉,便会生惫懒心。以饭食、良田供奉,便会生囤积财富心——小僧并没有说,要饿死一庙的师兄弟啊。我等投身沙门,尚且有一层皮囊未去,是我等宿世前缘留下的遗珏,时时谨慎持戒,才能得解脱众苦……”
&esp;&esp;不知不觉,这场辩法,已经从“寺庙租赘田产”的辩论,发展成了荣枯一人的僧讲。
&esp;&esp;围观群众原本有来看笑话的,有来看热闹的,都不知不觉放下了扇子,寻了个蒲团坐下,安静听起这个年轻的阿阇梨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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