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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取了只巴掌大的玉碗,舀了勺鸡汤芙蓉菜粥,端到了他的面前。昏睡了这么长时日,他的胃肠恐怕都细成绳捻了。若是骤然恢复饮食,只怕是性命都堪忧。
&esp;&esp;见她如此细致小心地替自己准备吃食,楚山浔看了眼桌上炸的金黄的猪肉藕饼,强压下食欲,伸手握住瓷勺,舀起一勺碧色菜粥,还没入口,却已经是抖着手撒了一半去。
&esp;&esp;他虽饿,精神却是很好。也不知是刻意还是当真力弱,眼尾朝上一勾,白着脸无辜地笑了笑:“倒成了个废人了,只好烦劳王爷你喂我了。”
&esp;&esp;眼前的生命鲜活含笑,福桃儿也是彻底抛却了连日来的忧惶。他惯爱逗弄欺负自己,此刻福桃儿亦是被这个称呼弄得小脸一红,却只是撇了嘴嗔他一眼。
&esp;&esp;她刻意先夹起一块藕饼,朝嘴里咬下一大口嚼着。然后才端起玉碗,舀了勺粥,放于唇边小心地吹凉了,递过去温声道:“这炸肉你可万万吃不得,后面两顿我叫人都换了食单,陪你一道吃半月汤菜。”
&esp;&esp;说话间,她嘴巴鼓鼓的,不住地嚼着藕盒。
&esp;&esp;楚山浔竭力盯着她殷红一点的檀口,才将那肉香油香勉强隔绝出去。他张了口,就着她的手,喝下了那勺菜粥。
&esp;&esp;怕他营养不够,福桃儿拿捏着分量,斟酌再三的,夹了些鱼松,牛乳豆腐一类软糯的,一一喂到了男人唇边。
&esp;&esp;秋光铺洒在香气四溢的早膳上,两人一个喂,一个吃。千言万语都化在视线交汇中,宛若一对相濡以沫几十载的老夫妇,满室安然静谧。
&esp;&esp;吃过了饭,福桃儿又扶着他,净面梳洗换了干净衣衫。陪着他在平南王府里转了一小圈,一边从头至尾将京中发生的事和眼下的情景悉数告知了。
&esp;&esp;楚山浔到底是躺酥了骨头,才行了一刻多些,便从头到脚出了身细密的冷汗。
&esp;&esp;最后他们停在了府里开辟的一大片菜园前。
&esp;&esp;“惠安附近的县官我几乎都见过,闽地如今看似匪患最甚,可这些匪人,从前也都是良民,断了渔耕生计,大多是走投无路,才去了山上落草……”楚山浔朝石凳上刚坐了,便沉声絮絮地说起了此地的民情。说了一长串,他歇口喘了喘。
&esp;&esp;“我知道,匪患并不是真正的难题。根子上,是因了民贫,是因了生计凋敝。”接过了话头,福桃儿了然地朝他一笑。
&esp;&esp;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眼,便如从前在王翰林门下,一道谈古论今,策论议事般。
&esp;&esp;一连在府中相依相偎地陪了三日,楚山浔终于是能自己散步吃饭了。
&esp;&esp;这一日,京中来了谕旨,说是准了平南王先前所奏,减惠安诸县三年赋税,以资兴修水利,开垦梯田。
&esp;&esp;听闻了这个消息,楚山浔虽然留恋与她相伴,却当即放了茶盏,研磨提笔,斟酌着写了三封简信。盖了蜡戳后,他长眉一锁,又将其中两封撕毁了。
&esp;&esp;“义乌县令陈嗣与我是生死过命的交情,陈老大人想要改变此地民生,已经作了十余年的考察准备。兴修水利,大办工事,最怕的便是恶奴欺主,地势不明,你若拿不定主意时,但问他,当不会有差错的。”
&esp;&esp;多余的话便都没有再说,福桃儿对府里照料的人叮嘱了一番,便带了亲兵去各乡调度兴造了。
&esp;&esp;一直忙到隆冬时节,上游的拦坝趁着水势低缓,便进入了最后收尾的时候。福桃儿初来乍到,虽然勤勉小心,却难免还是于各乡实干时,遇着了不少困境。好在陈嗣老大人爱民如子,待福桃儿也是如父祖家人般用心赤诚,靠他几十年的为政经验,才勉强顺利地将那些大刀阔斧的政令推行了下去。
&esp;&esp;不过数月里,设立国医馆,扶农所,惠老育婴堂。原先闽地上报有近万人,衣食成忧的。由减免的赋税,加平南王府的私库,由官中带着流民们进行了数次大的田垄开垦。且于土地不肥之际,试点播种了几百亩的‘番薯’。
&esp;&esp;到了穆笙元年深冬时节,闽地百姓家家和乐,皆是备足了一冬的粮食衣物,街头上,往年隆冬必有饿殍的景象再也看不大到了。
&esp;&esp;不知何时开始,平南王与生母临泽公主相认的消息传了开去。百姓们竟自发于家中抄了许多经书黄符,为长公主祈福,为平南王颂德。
&esp;&esp;福桃儿听了,忙写了张告万民书,将一应事物功绩尽数撇到了新帝头上,只说义乌陈老大人如何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地为民筹谋,而她这个平南王,不过是首肯点头,牵线搭桥罢了。
&esp;&esp;可百姓们固然对陈嗣老大人爱戴不已,却依然于街谈巷议间,只说平南王的功业政绩。果然,又过了数日,京中一封谕旨下来,先是提了陈大人作知府,又附了一封家书。
&esp;&esp;看着笺纸上新帝苍劲修长的字迹,只是以兄长的口吻,问候了她的起居行住。末了,还说甚为想念,盼来年事毕,中秋回京一聚。
&esp;&esp;福桃儿神色凝重地将信件收了,负手思量着朝营帐外踱去。
&esp;&esp;这两日天降瑞雪,却逼得远处堤坝停修。此地在一贫县北山处,荒凉苍茫。一旦闲了下来,她每日里也就只有同陈大人对弈解闷。
&esp;&esp;唯一欢欣之事,则是从惠安来了信,是楚山浔的身子养的大好了,现下已经骑射无虞了。信中说,他在府里这两个月,一边养病,一边还将‘番薯’根苗易死的难题给解了。知道福桃儿带人在闽地最北的贫苦小县,他携了薯种策马而来,应当就是在这两日了能到了。
&esp;&esp;沿着堤坝在雪地上行了一段,远远地过来个背着竹筐的人。路走得东倒西歪的,看模样就是个无家可归的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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