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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正是深冬,雪积了厚厚一层,仍在飘飘洒洒地落,身量未足的小少年却穿着空荡单薄的旧衣,正在长成的肩胛脖颈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覆了一层浅浅的冰渣子。
梅凤鸣骤然回过头,将他的手拂开了。美艳的脸阴下来,盯着他低呵道:“我不是你母亲。”
他低下头,抿着泛白的唇,不发一眼地扭头离去。
梅凤鸣看了一眼他萧瑟的背影,走进幔帐飘散的暖殿中,很快将他抛诸脑后,全然忘却了,今日是他的生辰。
记忆中,他也就叫过他这么一次母亲。
梅凤鸣从记忆中剥离出来。
她唇边的纹路微动,乌睫一撩,道:“听说下个月,好像是他的婚期?”
顿了顿,咯咯甜笑起来:时间过得真快啊,连他,也要成婚了。”
是个风雨天,窗外晦暗不明,连白日也点起了灯。
宅中的两位主子仍待在卧房中,懒怠出门。
一如往常,卧房中没有下人服侍,当值的婢女们都候在院外,主家懒怠,她们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婢女仆妇们叁叁两两围坐在前厅,玩着簸钱,还有几人坐在廊下,好似在看廊外风雨,又像是不知为何,格外留意着冯玉殊院中的动静。
不远处,云锦从厨房中端出了切好的午后瓜果,穿过了回廊,打一把油纸伞,走入了院子里。
在模糊不清的雨幕中,依稀能瞧见她敲响了房门,静候了片刻,房门便微微打开。
隐在暗中的十步、阿武等人看清来人,无声放下了手中瞄准的暗器。
云锦入了屋内,很快掩上了房门。
弥漫的热气扑面而来。
冯玉殊穿着轻薄的夏衫,青丝披散着,光裸的脚未着罗袜,出来看了她一眼,见无异样,又走进了内间。
云锦将果盘放在外间的案上,被热气熏得有些透不过气,微皱了眉,隔着锦屏同冯玉殊说话:“小姐,可要将温度降低些?”
她是怕冯玉殊难受。
冯玉殊果然温声拒绝了:“不必,他蛊虫发作这几日,总觉得冷,虽不顶大用,总归舒服些。”
自他们销毁了铃铛,杀死雌蛊后,孟景便开始着力压制体内因感应到失去爱侣,而发作得更加剧烈的雄蛊。
京中的解药依然每月按时送来,孟景却早已不再按时服用。
反而放任蛊虫发作噬心,苦苦熬着,直到极限为止。
这些年来,每逢发作的数日间,他次次熬到极限,只在承受不住之时,才吞下解药。
一次不行,便两次,两次不行,便叁次......月月如此,直到极限分秒延长,如残忍轮回。
冯玉殊总是沉默地陪着他。
云锦知道说不动冯玉殊,犹豫了一下,有些别扭地关切道:“他可好些了?”
冯玉殊沉静的声音再次从内间传来:“就快了。”
今日是蛊虫发作的最后一日,熬过了今夜,便意味着,他们再也无须依赖解药,终于可以自由。
只差最后一场盛宴。
云锦出了院子,婢女们见她回来,各个视线移到她身上,邀她继续簸钱。
她声若银铃,大大方方叉腰道:“我也想呢,就怕没过一会儿,屋里又要叫水,你们哪个替我去?”
她这样说,她们便都知道堂主和夫人正在屋中做些什么了。婢女们个个羞了脸,笑作一团。
只听其中一个清脆的嗓音道:“夫人哪能离了云锦姐姐,这样羞的差事,这样大的风雨,我们可不去。”
她身旁几位婢女亦笑眯眯地附和。
这话轻飘飘的,像是无心驳了云锦面子,却很微妙。
谁若在此时上赶着想接近内院,必定叫人觉出异样。
两人对视一眼,眸中深意一闪而过。面上却觉察不出半分端倪,云锦笑啐了她一声,在她们中间坐下来,挽起了袖口:“先玩着,若夫人叫我,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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