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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名侍卫此刻哪还有什么主心骨儿?听折赛花说得条理清晰,齐齐拱手领命。
杨重贵本人,则依照自家妻子的要求,派心腹弟兄去集市上重金求购高车。待高车到手之后,又亲自指挥着麾下弟兄和来自太行山的卫士们,将昏迷不醒的呼延琮抬了进去。随即下令启程,以最快速度返回了军营。
军营当中,一直养着两名治理金疮的高手。接到了杨重贵“不惜任何代价救人”的命令,立刻使出了全身解术。然而,他们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先拔出破甲锥,再用药粉糊住身体表面的两个窟窿止血。对于能否将患者从鬼门关口拉回来,却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启禀将军,并非卑职两个不肯尽力,他,他的伤实在太重了。”唯恐患者死后,自己遭受牵连,两名郎中当着一大堆人的面儿,果断向杨重贵实话实说。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没等杨重贵回应,四名来自太行山的亲卫,已经齐齐朝郎中亮出了刀子。“大当家又不是第一次受伤,怎么可能……”
“四位壮士稍安勿躁,我知道你们无法接受,但现实就是现实!”随军郎中也是官身,根本不在乎几个老百姓手里头的刀子。笑了笑,不卑不亢地拱手,“若是换成一般人,根本挺不到这个时候。也就是他身子骨出奇的强健,平素又练武不缀,才勉强能吊住一口气不散。可这样下去,他的伤势只会越来越重,纵是钢筋铁骨,也终有撑不住的那一刻!”
“你放屁!”
“你胡说!”
“你分明是看人下菜碟,不肯尽心!”
“老子跟你们俩个王八蛋拼了……”
四名亲卫哪里肯信?挥舞着刀子就要跟庸医拼命。杨重贵见状,赶紧命令将四名亲卫拉住。随即亲自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向两名郎中求肯:“屠大夫,巫大夫,念在他们四个忠心可嘉的份上,请切莫跟他们一般见识。呼延大当家的伤,您二位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哪怕是存着一线希望,也尽管全力一试。杨某,杨某自当承担一切花销,即便最后力有不逮,杨某也保证没人敢怪罪到你们两个头上!”
“将军,折杀了,真的折杀了!”屠、巫两位郎中甭看敢对太行山的侍卫不假辞色,对于杨重贵这个四品将军,世代簪缨之后,却不敢摆任何架子。一边躬下身体还礼,一边迫不及待地表态,“此人是将军的朋友,我们二人当然不敢藏私。但他伤得如此重,我们两个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医者必须实话实说,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你们尽全力就好!”杨重贵有求于对方,心里头即便再不舒服,脸上和话语中也不敢表现出分毫。
两名郎中得到了他的背书,立刻调整药方的配比,将一些虎狼之药,不计价钱和负面后果的,加大了数倍。然而药汤熬好之后给呼延琮灌下去,却依旧不能起到任何效果,反而令其脸色更加灰败,呼吸也微弱得几欲断绝。
四名来自太行山的亲卫被杨重贵的手下按在椅子上,无法起身上前拼命,只能张开嘴,大骂‘庸医杀人’。杨重贵虽然耐于先前承诺,不能怪罪屠、巫两位,心里头却也知道,再交由这二人医治下去,呼延琮必死无疑。无奈之下,只好先命人送两位“大国手”回去休息,自己则一边拿来老山参喂给呼延琮吊命,一边派遣弟兄四下探访当地名医。
第二天早晨,终于有弟兄送回喜讯。说四十里外的县城内,有一处名为“宝济堂”的药店,素负起死回生之名。其东家兼镇堂大夫诨号“宝一帖”,据传包治百病。一帖下去,无论儿科、妇科、内科、外科,都药到病除。
只是此堂门槛儿极高,寻常人根本迈不进去。即便勉强进去了,也是去时一身绫罗绸缎,出来时只剩下一身葛布还打满了补丁。
对于杨重贵这种累世簪缨来说,上述门槛儿,根本不值得一提。立刻命人将气若游丝的呼延琮再度抬上了高车,沿着官道,一路护送到了“宝济堂”的大门口儿。那镇堂神医“宝一帖”正在送一名“衣食父母”外出,见马车周围都是些个全副武装勇士,心里顿时猜到有大买卖送上门来了,堆起满脸的假笑迎上前,长揖及地,“各位军爷,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咱们‘宝济堂’乃百年老店了,无论你是烧伤、烫伤还是日头晒伤,保管一帖就好。其他任何伤病,也不过是多几贴的事情,肯定不会令您失望。”
“你就是那包治百病的宝一帖?”杨重贵见到此人奴颜婢膝模样,心里的预期,顿时就打了个对折。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不敢当!万万不敢当!”宝一帖早就认出了杨重贵身上的四品武将袍服,目光躲闪了一下,带着几分难得的谦虚回应,“所谓宝一帖和包治百病,都是患者们的抬爱。自古以来,都是药医不死之病。若是患者已经病入膏肓,即便是扁鹊神医复生,也一样束手无策!”
杨重贵闻听,心里头的预期从对折的基础上,再打了另外一个对折。咬了咬牙,低声吩咐,“嗯,你尽管全力一试!真的没办法了,也不怪你!”
“还劳烦将军命人将伤患抬进门,让某尽心诊治!”宝一帖将身体让到一边,再度躬身行礼。
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杨重贵给高车旁的弟兄们打了个手势,命令大伙将呼延琮抬进宝济堂的大门。人刚放到病榻上,还没等说明白情况,那“宝一帖”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请将军看在小人只是喜欢吹牛皮,从没害过人的份上,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怎么了?你只是发哪门子疯!”杨重贵不明白此人所言何意,愣了愣,手按腰间剑柄大声询问。
“小人,小人只是个卖狗皮膏药的!”宝一帖看到了杨重贵的手臂动作,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哭喊。“小的真地没存心害过别人。小的前些日子赌输了,手头太紧,迫不得己,才派人四下撒布消息,说自己能包治百病。小的知道错了,请您切莫再拿死人来让小人诊治!小人,小人治不了,真的治不了啊!”
地面上铺得是青石板,他几个磕下去,额角已经见了血,淅淅沥沥淌了满脸。
杨重贵闻听此言,一颗心彻底沉到了水底下。握在剑柄上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念在此人哭得实在可怜的份上,未能将剑身拔出来。
呼延琮的四名亲卫,却没有他的好涵养。听宝一帖亲口承认所谓“包治百病”是吹牛皮,气得围拢过去,拳头大脚纷纷而下。一边打,一边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治不了病,治不了病你乱吹什么牛?我等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把大当家送到你这里,你却告诉我们你只是个胡吹大气的假郎中!你,你这缺德带冒烟而的家伙,你,你怎么不自己去死!”
“哎呀,哎呀,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人,小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钱虽然要得狠了些,但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宝一帖肯定不是第一次被人痛殴,早已积累了足够的挨打经验。双手抱着脑袋,双腿缩卷于胸口前护住内脏,在地上哀嚎着来回翻滚。“您有这功夫打死我,不如去找真正的国手。这,这人的性命全凭一口气在撑着,您耽搁得越久,他越没希望被救回来!军爷,军爷,小的只是个卖狗屁膏药的,骗钱是事实,却真的,真的,没想过害人啊——”
“还能怎么耽搁,在你这里,已经耽搁过了!”四名呼延琮的亲卫越听越绝望,拳脚齐下,恨不得将宝一帖活活打死,生祭自家寨主。
杨重贵身为四品高官,当然多少得顾忌一下自己和朝廷的名声,见宝一帖的脑袋已经被打成了一颗猪头,压住火头上前几步,大声劝阻:“行了,别再打了。打死他,也救不回你家呼延将军。咱们赶紧出去找,也许这附近,还能找到真正的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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