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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母开始变的?开始小心翼翼怕惹她不高兴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微微觉得自己有些难过,她这一辈子总是不安生,好好的康庄大道她偏偏不走,偏爱在那些花和荆棘五五开的小路上狂奔,磕磕碰碰,挂一身伤,自己心大,从没觉得有什么,反倒觉得刺激,可怜父母整天跟在她身后受累,提心吊胆,生怕她哪天折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世间。
&esp;&esp;她吸了吸鼻子,说了声,“我知道了妈,你放心,我有分寸!”
&esp;&esp;那声音里是冷静到极致的平稳,没有波澜,甚至半分犹豫都没有,这样的语气让庄衍心里咯噔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剥离一样的恐慌,这让他觉得不安,越不安就越不敢说话,饶是他平时怼天怼地怼空气,见着美国队长也敢一拳轰过去,这会儿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话都不敢说一句。
&esp;&esp;车内的空间能有多大,就算庄衍和秦思妍分别贴着车门坐,他也听见了秦母的声音,他渴望能听见秦思妍说一句反驳的话,可到底她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esp;&esp;他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盯出来个洞来,可秦思妍始终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哪怕她早就察觉了他的目光。
&esp;&esp;安安透过后视镜去看那两个贴着车门坐的人,中间仿佛横亘了一个太平洋似的,彼此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交流像是火花四溅的战场,噼里啪啦,热闹异常。
&esp;&esp;真是冤家!
&esp;&esp;这是一个很寻常的秋日,天气有些阴沉,雨丝飘飘洒洒,直到下车的时候,安安还是这样觉得,即便庄衍和秦思妍在互相针锋相对,但她相信在一起的终会在一起,哪怕中间要去西天取个经,最后也终能修成正果。
&esp;&esp;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有些紧张地扯着景博轩的手,第一次带景博轩去见爷爷,她希望爷爷会喜欢。
&esp;&esp;他也回握她,两个人踏过一层一层的石阶往半山的墓地去,有风,冷冷的,她往景博轩怀里钻了钻,两个人有些脚步不便地往上爬,他的鼻息就在头顶,扬起头的时候,她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忍不住去摸了摸,被他那双炽热的目光盯得脸红,赶快收了手。
&esp;&esp;他却被她点了火似的,声音含笑地调笑她:“去祭拜爷爷呢,你严肃点儿,回去随你闹,我不还手,嗯?”
&esp;&esp;安安狠狠掐了他一把。
&esp;&esp;这一切都很寻常,身边是很熟悉的人,说着很熟悉的话,担心着很稀松平常的事,一切简单地一目了然。
&esp;&esp;可当它突然变得不寻常的时候,就像走在路上平白看见了城市像是海浪一样翻卷,那种惊悚和超越常识的刺激让大脑能一瞬间崩溃,每个神经元都崩断了似的,意识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esp;&esp;她们去祭拜,对着爷爷说很多很多的话,倾诉自己这一年遇见的大大小小的事,说着自己的幸福和甜蜜,景博轩时不时加几句话,两个人像是一样自然而然地在爷爷面前秀着恩爱。
&esp;&esp;两个甜蜜的人完全没注意到前面一排的墓碑前一个滑坐在地上的女人眼里淬了毒一样地含着浓烈的恨意在听着,凭什么自己跌到地狱里,那些人却活得像是身处天堂?
&esp;&esp;嫉妒让人发狂,恨让人丧失理智。
&esp;&esp;邢岚手渐渐摸上那把枪,她用非法渠道带入境的德产左轮,里面有六发子弹。
&esp;&esp;她摸着枪身,双眼已经被迷离的恨意浸透了。
&esp;&esp;枪声响的时候,安安正在和爷爷说话,她把花放下,看着墓碑上老人慈祥的面目,眼眶有些湿润,她抬手覆上冰冷的石碑,勉强挤出一个笑,她说:“爷爷,我带博轩来看你了!我很好很好,你在那边还好吗?”只说完这几个字,整个人就像人忍受不了似的悲哀地扭过头,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esp;&esp;景博轩拍着她的背,用诱哄的声音说,“别惹爷爷难过,高兴点儿,好不好?”
&esp;&esp;安安擦擦泪,还没平复完心情的时候,她听见细碎的声音,像是人踉跄地站起来衣服的摩擦声音,她感受到景博轩浑身僵直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被突然翻转了一下,她听见枪声,“砰”地一声闷响。
&esp;&esp;她看见景博轩的面目一瞬间扭曲,他高大的像座山的身体,突然沉重地压在她身上,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只说了两个字,“别动!”那声音里是压抑着痛苦的沉重。
&esp;&esp;他们倒在地上之前,安安从景博轩为她筑起的高墙间看见邢岚,她站在往上一排的那一层墓碑前,面目狰狞,含着一些变态似的疯狂表情,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她听见她说:“去死吧!”
&esp;&esp;她的身后,是庄建宁骨灰埋葬的地方。
&esp;&esp;邢岚又开了几枪,像发泄一样,但都偏了方向,打在石碑上,溅起的碎石砸在安安的后脑勺,她清晰地感受到景博轩的手臂更紧了些,努力地把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esp;&esp;大脑是空白的,两只耳朵里似乎有一百架飞机在轰鸣,只有身上的重量无比的清晰,她哆嗦着手往他背后摸了一下,粘稠的血液沾了满手,她想尖叫,可是叫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一把手狠狠地攥住了,她只能挤出微弱的一声,“景博轩……”
&esp;&esp;疼,整个世界除了疼还是疼,意识马上要脱离自己的控制似的,整个人变得飘忽,像是升到了云端,景博轩长这么大,虽然遭受了无数的生死离别,几乎要活成孤家寡人了,可还是第一次遭受到正儿八经的攻击,子弹钻到身体里的时候,像是灵魂被撕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esp;&esp;他看见安安的脸,像是被染了一层血色,模糊不清,他看见了她的惊恐,看见了她的悲拗,也看见了她几乎一瞬间要崩溃的绝望,他只能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捂住她的眼,他想说话,可是已经吐不出来一个字了。
&esp;&esp;然后两个人轰然倒地,像世界崩塌了一样,带着巨大而难以抵挡的轰鸣声。
&esp;&esp;安安愣愣地躺在地上,手指紧紧地攥着景博轩的胳膊,仿佛一瞬间时光就这样静止了,直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
&esp;&esp;“邢岚,你特么疯了吗!”是后来赶上来的庄衍,秦思妍没打算上来,在车里待着,他留下和她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跟上来的,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几乎要疯了,眼珠暴凸,上面一瞬间充满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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