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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老皱着眉头,不停地拈着手里的暖玉珠串似乎心神不定,多了几圈后说:“你是说,蝠龙妖党的幕后参与者比我们猜测的范围还要大,还要不可思议?”
宗政礼司冷静地分析:“从几百年前,西域神府的妖物活动就比别处频繁,近年来越发如此。而西域神府因离虚无界最近,布防巡查是最严密的,竟然数百年毫无察觉蝠龙一党的存在,就算蝠龙落败都没找到他们的真正藏身之处,这未免太奇怪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根本就是藏身别处,其他的神域甚至仙界,我们只在西神域调查当然不会有结果。”
佐老找个地方坐下,似乎怕这些事会让他站不稳一样,“这一点,我不是没想过,妖匪狡兔三窟也不一定,我们也好,其他神域也罢,难免失察。”佐老说完,表情可不是这个意思,凝重的样子分明也在怀疑。
宗政礼司接着说:“而蝠龙死后,我们也曾严查余党,却也毫无收获,他们就像早就得到消息逃走一样。关押锦婳的地方是严防死守,竟然也能让锦婳逃脱,那结界和法阵可不是什么人都挣得开的。”
佐老眉毛一立:“你是说我们西域神府有内应?”
宗政礼司说:“这倒不一定,西域神府自眉珊的事情,已经经过一次彻查。但自蝠龙一党的事情一出,我们也得到了其他神域的增援,西域神府当中并不全是我们自己的人。巡查也好,看守也罢,行走之间难免有机可乘。”
骐风看着佐老拈珠子的动作越来越快,定是心中烦躁,乖乖不敢说话。
半晌,佐老说:“依你之见,眼下如何应对?”
宗政礼司说:“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引异变。我们若轻举妄动,更容易让对方察觉有防备,西域神府一切如常,内应和幕后黑手才能安心动作,此为以不变应万变。但我们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做,雁过留痕,总有痕迹可查,西域神府暗线调查,等待时机,时机成熟可多番出击,混淆视听,逼着对方出错,我们抓到了错处就赢了一半,此为以万变引异变。”
佐老眯着眼摸着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表情却放松了许多,“嗯,暂时按你说的做吧,暗卫你尽可以随意调遣,有动向即刻来报。”之后他放松地起身,“走一步看一步吧。”大步地离开。
骐风只有佩服的份儿,这么短的时间里宗政礼司竟然想出了对策,若非只有出身这一条,他估计无可限量。
骐风正愣神,宗政礼司已经把一大堆的任务布置了过来,他不敢怨言,因为他知道宗政礼司承受得多得多。
“那书中是早年族中老人收藏的,我记得写了些奇闻怪志。创世之初,百相丛生,也许会对你有帮助。”骐风说。
“我还没谢你呢,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宗政礼司举着书对骐风说。
忙了一天的事务,宗政礼司没有闲下来又开始召来暗卫分配调查任务,别的且不说,北神域和东神域是一定要查的。
深夜,宗政礼司才得空翻了翻《衍伦经》,倒是一本有趣的书,创始之初,神、魔、妖、精、灵、怪共生,神为千秋万世的延续定下了规则,也总有人喜欢破坏规则。有一篇让人注意,创世之后,诸神决定按照神的样子创造凡人,但因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最早的凡人并不像现在这样,虽然摸样无异,但是对于凡人寿数和最终的归属并未明了。说穿了,就是大家都没有经验,生产的产品参差不齐,有的不合格早夭了,有的差强人意,还有的超出了最初的设计。
那些超常的人群,有的寿数异常,有的阳寿尽后归属不明,为了解决这种异常,神族只能插手引导他们修行向道。而这些人当中也有修为极高的,然而当时征战频频,这些人大多以身殉道,想问当事人是不可能了。关于这一人群的修行,书中记载得很特别,提到几位已经殒身的创世初神,这些人曾受用指点。关于修行却说得皮里阳秋,凡人入道易,道深难。
其中有一位凡间入道登仙,号灵虚元君,据说是修为最高的一位,凡间寿数过双百,周围早已无牵挂之人,向道心诚,道行高深又心悯天下,后被天界众神称赞,赐名灵虚元君,寓意他是凡人入道登顶第一人。据说他修行时也破折重重,几次差点入魔殒命。书中并未提及他如何突破极限,倒是说过他几次假死。每次假死都如同真的一般,全无生命体征,发现他的人真当他是死了,将他入殓安葬。后来他重新出现时,同修的人才知道他没有死。至于其中缘由他从未为外人道,但宗政礼司修行数万年的体验来分析,假死正是因为他原本的灵体不能承受更高的修为,灵体为自保封绝生息,这一过程中也行修为与灵体融合的过程,若灵体能在法力的催动下重组适应修为那么便会脱胎换骨,如果不能就是真的没命了。
因宗政礼司在佐老的指点下,修行更为规范,虽然破级的时候也有凶险濒死状态,但终因佐老疼爱弟子为其护法,宗政礼司并未体会过假死重生的过程,也许修炼最高级的乾元真火必须要经过封绝生机的重组,才能突破原有灵体的限制,才真的登峰造极之境。果然早些年偷的懒,日后都要加倍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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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礼司每每修行到关口,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停下自我保护已经形成习惯,如今怕是只有打破这习惯才有可能。然而这种修行成功与失败各占一半,败了就是永远的终结。若是从前他可能没什么顾虑,可是现在他心中放不下的那一抹清影让他对世间心存眷恋。
天明那一缕阳光入帘之时,宗政礼司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在栖凤阁时,有一日难得绯绝颜起得早,在院中迎着朝霞蝶袖翩翩,霞色染玉颜,凤眸顾盼,庭中芳菲愧不当。至今想起,他心中仍然心旌摇曳。宗政礼司看着自己手上多年修习留下的老茧上还带着鸣龙留下的割痕,他心中翻涌着一种蚀骨的痛,源于一种恐惧和遗憾,无关修行,只因这双手再无可能触及那灿若明霞的容颜。可是,就算此生再无缘,他也不能就此让她赴险,她有事,那比让他死更难受。他笃定了要修炼,生死不论,但……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把所有事物的名目整理罗列好,放在密匣之中,另外还准备了一封给莲仲得信,若他失败殒命,他相信莲仲一定不会放着绯绝颜不管的。
安排好一切,宗政礼司心中似乎轻松了许多,入定之后很快入了法境,境中带刀背箭的将军依旧双目紧闭着在无边无际的飞瀑中盘膝而坐,似乎不为所动。宗政礼司贯身其中,亦盘膝而坐,任冰冷湍急的水流从流遍身体各处,像洗濯了身心的杂质一般。可是水越入体,越是寒凉,渐渐的已经达到冰冷彻骨的地步。宗政礼司用法力开启心眼,发现法境之中无边无际的飞瀑已经结成重重叠叠的冰,自己的衣服已经结冰在皮肤上,法相依旧双目紧闭任由身边的流水成冰。
忽然法相半睁开双眼,缓缓起身,他身上的冰锥子扑簌簌地掉落,清脆地声音此起彼伏,好似钟鼓之声。法相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地靠近宗政礼司,宗政礼司尝试着动动身体却全然不动,自己的身体也已经被冻结在远处了。法相的脚步越来越快,与此同时抽刀相向,飞快地靠近宗政礼司,然而宗政礼司用法力还是用念力怎么都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法相武将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寒光闪闪的刀刃。
宗政礼司眼看着法相武将手起刀落,明明伤口在颈,却觉得周身寒锥入体,那种极致的冰冷和入骨割肉的痛,让他觉得自己似乎顷刻被无数的锋利冰刃绞碎了。意识在此中断……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还是很痛,骨头和血肉好像融化又好像冰封了,等等,还能感觉到痛,那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骐风在哪都找不到宗政礼司,只半日,文件又堆积成山了,想起宗政礼司动不动就提,说他也应该学着挑大梁,老天爷,这么累,他可不愿意。莫非又去研究修炼了?骐风作为宗政礼司的好兄弟,知道宗政礼司的办公室有一个宽敞的隔间,不是用来休息,而是用来冥想修炼的,莫非躲在那儿?
骐风旋了一下铜马摆件,隔间的门打开,灯火通明地照亮一排向下的楼梯,他就这么大咧咧地走下去找。
这隔间边角处放着修习的武器,其余出了灯光,没什么装饰,主灯下,宗政礼司盘膝而坐。光线将他高耸的眉骨和俊挺的鼻子琢磨得更加立体,他仿佛一尊肃穆的雕塑。
骐风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神使大人,不是你修行不耽误工作的嘛,如今都什么时辰了,你还在这儿,该说你勤奋好学,还是消极怠工呢?”
宗政礼司毫无反应,骐风挠了挠头,莫非入定太深没听到?骐风用法力传音试了试,宗政礼司仍然毫无反应。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宗政礼司的状态很奇怪,就像……没有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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