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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胡自强讪笑,撑着墙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找船儿来揍你,就知道欺负我。”
&esp;&esp;柳亚东眯眼昂下巴,“他不也揍你个桃花开,我跟你姓胡。”
&esp;&esp;胡自强垂头,灯不亮,柳亚东看不清他神色。
&esp;&esp;“没话说?”
&esp;&esp;“是我不对,该知会你们一声。”
&esp;&esp;柳亚东半晌不言,末了舒口气,搔着脖子说:“没事儿就好。”
&esp;&esp;“嗯。”
&esp;&esp;“疼得不行?”指脸。
&esp;&esp;“疼得不行,你连着拿了两年的校里散打金牌呢。”他面颊显见青了一块。
&esp;&esp;“我给你找个药膏儿。”
&esp;&esp;胡自强望着柳亚东转身朝楼上跑,不久后抱头,蹲进无光的暗角。
&esp;&esp;龙虎食堂槽糠烂菜,逢谁生日、得奖、获假、有桃花,爱去苍蝇馆子搓一顿。涂文有阵儿提过,说文明巷月前新开了家菜馆,老板娘是黄山籍,臭鳜鱼、毛豆腐、泥鳅面,张罗得一手好徽菜,地道且不贵。柳亚东摸了几张毛领袖,找老唐告假,做东,黑天了拉着船儿跟胡自强去要了一桌。意思说,我的十八懵头懵脑就给过了,屁也没干够亏心的,吃喝虽无聊,但也算不辜负。另,咱们也好久没头挤头吃一顿了。
&esp;&esp;约莫名声不响,门面客不多,老板肉鼻国字脸,殷勤得叫人不适。“您们要吃什么?”柳亚东这挂上哪儿都受鄙视,小屁孩、不好学、野着长,几时在别人跟前当过大爷?露着獠牙才行,太过自尊敏感会尤其痛苦。而反之一下被优待,也会不适。兰舟心是琉璃的,他率先不好意思,板着舌根竭力说普通话,指着菜单,朝屈膝笑面的男人说:“这个,还有和这个,都不要太辣。”
&esp;&esp;“您们喝什么?”皖南口硬憋的字正腔圆。
&esp;&esp;柳亚东问:“您有家乡酒吗?”
&esp;&esp;老板弯着眼:“原浆古井贡!曹孟德老家亳州的九酿春酒变来的,浓香型,酒中牡丹。”
&esp;&esp;“麻烦拿三瓶。”
&esp;&esp;兰舟瞪他,又没说话。
&esp;&esp;成人间的酬酢往往显得韧性,溜须拍马、夸夸其谈、口腹蜜剑、掏心掏肺怎么都“情有可原”。但兰舟几个踩着泥潭,涉世却浅,都不曾有这样的训练,喝是想喝,说是想说,哪怕碰杯都铆足力气生怕不碎,那脆响都是诚恳的。
&esp;&esp;兰舟白酒量也就瓶盖那么浅,怕自己晕了,三个夜里都得睡马路,于是怂,抿了一口就停,要了支可乐解辣。风还是飒飒的,只言片语说不痛不痒的。譬如,说在彝族满十八没用,生娃才算男子汉,柳亚东鄙夷,说什么狗屁;说今年校武赛不晓得谁能拿首奖,胡自强捧臭脚,说原前亚东在,其他人都是奔第二去的;说小时候生日,大玉会煮碗面卧个蛋,兰舟就说,回去我就煮,卧两个。大篇废话叙过,盘空了两只酒空了一瓶,兰舟听他俩说话明显发飘。
&esp;&esp;胡自强不像那么容易醉的,醉也不像是个会事瞎说的:“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奢哲?”
&esp;&esp;兰舟搛苋根的筷子停了停,柳亚东也一时不答。
&esp;&esp;胡自强冒进地重复:“亚东,你说,你是不是喜欢奢哲?”
&esp;&esp;“是。”
&esp;&esp;“你也不怕?”
&esp;&esp;“我跟你半斤八两。”
&esp;&esp;“你瞧不起过我吗?”
&esp;&esp;“从来没有。”
&esp;&esp;“好。”胡自强咧开嘴。
&esp;&esp;柳亚东忆起自己在武校第一次见他,他被老广差去给他俩抻筋开胯。彼时胡自强也是这副笑容,诚挚不作伪,些微发傻。柳亚东那会儿心想,这人还真是张经了风霜的异族脸,西南那样熬人?但牙倒漂亮,无一杂质,砗榘一样雪白。
&esp;&esp;不久又消几两酒,兰舟抢过酒瓶不让喝了,说:“胖子也是这月生日,月底。”
&esp;&esp;“我记得。”柳亚东抢酒瓶,“他信你没回吧?”
&esp;&esp;兰舟朝后举高不让,“我没写过,不知道怎么写。”
&esp;&esp;“他都敢你还不敢。”柳亚东放弃,扭头倒茶喝。
&esp;&esp;兰舟琢磨,“要不我给回个电话?”
&esp;&esp;“校里又不给装手机。”柳亚东耸肩。
&esp;&esp;“舍监阿姨的小灵通号我记得。”兰舟记恩不记仇:“她冬天还给我们分过橘子。”
&esp;&esp;胡自强说:“哪有电话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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