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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这情形尴尬,想了想,干脆很好心地随便找了个话题,说,&ldo;你以前应该来过大恩寺吧?&rdo;秦峥说,&ldo;没有。&rdo;余兮兮着实被哽了下。大恩寺中外驰名,云城本地人里少有没来过的,他倒很另类。于是她只好说,&ldo;大恩寺很灵的,据说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每年正月,想烧一炷香都不容易。&rdo;他很淡地点了下头,没接话,似乎对她说的没什么兴趣。她打量他面色,忽然皱眉:&ldo;你不信这些么?&rdo;&ldo;什么。&rdo;她竖起一根细白食指,似乎神秘又敬畏,小声了点:&ldo;神啊佛啊什么的。&rdo;秦峥侧目,那指尖儿的指甲盖是猩红色,上面覆了层类似绒毛的东西,很妖娆。他还是没什么语气,&ldo;嗯。&rdo;秦峥不信这些。他工作任务繁重,一门心思都在特种大队那帮新兵身上,没有闲工夫烧香礼佛。况且佛门清静地,也不适合他这种疆场杀伐之人。闻言,余兮兮停步,脱口而出:&ldo;那你为什么跟我进来?&rdo;那阵始终萦绕在耳边的梵音忽然静止。观音殿背后的空地,中央是焚香和蜡用的大炉鼎,一瞬之间,万籁俱寂。秦峥走出两步,停下来,转过身看她,目光很深。余兮兮表情是真的不解,&ldo;我在问你话呢。&rdo;他还是没答话,看她片刻,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他人高,她脖子无意识地往后仰了些,等他站定,她才发现两人距离太近。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干爽洁净,充斥着满满的雄性荷尔蒙。&ldo;……&rdo;余兮兮往后退了点。天灰灰的,太阳隐在浓云背后,秦峥没什么表情地打量她,未几,他平静道,&ldo;也就随便看看。&rdo;&ldo;……哦,这样。&rdo;她暗自咬了下嘴唇,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问得古怪‐‐腿长在他身上,爱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她问这些做什么?好像她很关心他的事一样。忽然,秦峥弓了弓腰,呼出的气凉悠悠拂过她的额,他音色很沉,显得有点低哑,&ldo;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rdo;鼻腔里,那种男性味道更加浓烈。余兮兮身体一僵,往后闪,清清嗓子强自镇定着,说:&ldo;没觉得什么啊。&rdo;说完看都不看他,迈开长腿大步离去。虽不至落荒而逃,但她步子急促,单背影就很好笑。秦峥挑眉。看那细弱背影拎着包,走得飞快,然后跨过门槛,进了观音殿附近的一处偏殿。他视线上移,殿前门匾上是四个大字;福寿归处。秦峥站定了,不再往前。余兮兮进的偏殿是福寿园。殿门左侧有一间小屋,里头摆着张办公桌,桌前一个僧人正戴着眼镜看报纸。她脸色沉了几分,走过去,从包里取出一张号牌。僧人接过号牌看了眼,双手合十,&ldo;请跟我来。&rdo;然后便往里间走去。余兮兮跟上。福寿园是大恩寺里供奉灵牌的地方。僧人将余兮兮带入内室,交代几句之后离去。她静默片刻,挽起袖子,用湿巾将灵牌上的灰尘细细拭去,又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狗粮,倒入花果盘。&ldo;小黑风,我来看你了,开心吧。&rdo;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像山中的风从人脸颊上拂过。灵牌是黑风的。那是一条三岁大的德国黑背,警犬。六年前,余兮兮被人绑架,三个亡命之徒把她关在一个废弃工厂里。特警将整个工厂团团包围,绑匪不肯投降,甚至在一怒之下准备撕票。殊死搏斗中,警犬黑风救下了她,自己却永远倒在了血泊中。窗外,乌云在天际翻搅着,一方天地压抑得喘不过气,终于扯出惊雷阵阵。余兮兮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说法:战士最光荣的归宿,要么衣锦还乡,要么战死沙场。看着灵牌上的警犬照片,她眼角微润,右手举高,敬了个军礼。雨终于还是落下。夏日急雨,来势汹汹,很快便在院中的凹凸地带形成水凼。余兮兮走出福寿园,青砖瓦不堪重负,雨珠在廊檐底下形成水帘,模模糊糊的,总算蒸走了丝燥热暑气。她吸吸鼻子,从包里拿出伞,余光里瞥见个高大人影。余兮兮滞了下,眼睛瞪大:&ldo;秦先生,你居然还在啊?&rdo;这人没跟她进福寿园,她以为他嫌无趣,早走了呢。秦峥就站在廊檐下,走近过来,压迫感几乎在她头顶形成阴影。他低头,注意到她眼皮子泛红,水汽氤氲在眼底,带着点儿可怜,有种比平日更娇弱的况味。秦峥拧了下眉,极轻微的动作,语气略沉,&ldo;哭什么?&rdo;余兮兮摸了下脸颊,很莫名:&ldo;……我没哭啊。&rdo;触景伤情,顶多眼泪打了个旋儿,有点难过而已。他黑眸极深,不与她争辩,只淡道,&ldo;还要去哪儿。&rdo;她实诚说,&ldo;不去哪儿,准备走了。&rdo;秦峥脸色漠然,没说话,顺着檐廊打道往回走。余兮兮跟在后头,有点儿犯难:观音殿过去之后就有一片大空地,这么大的雨,必须撑伞经过。他没拿伞,她的又是单人伞,怎么办呢?一起撑吧,两个人得挤成一张饼;都不撑吧,实在太蠢太矫情;她一个人撑吧,好像又良心不安……观音殿的檐廊已经快到尽头。余兮兮站定观望,拿着她的碎花小伞,犹犹豫豫。然而不等她做决定,那人已走入雨中,步伐快速而沉稳,军装湿透,偏不见一丝一毫的仓促狼狈。&ldo;……&rdo;她暗骂一声,赶忙撑开伞跑过去。雨太大,她只能拔高嗓门儿吼:&ldo;我觉得,我们站近一点,这伞应该还是可以的……&rdo;说着终于追上,踮脚把伞往他头上遮。秦峥回眸看她,雨水顺着饱满的额头往下滑,那双眼漆黑,深不见底。余兮兮手举得发酸,皱紧眉头,&ldo;诶,一般来说不都应该个儿高的撑伞……&rdo;话未说完,男人一手接过伞,有力长臂环过她肩膀,收拢,她整个人瞬间贴近他怀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头转回去,下巴无意蹭了下她滑腻的颊,棱角分明,胡茬扎人。余兮兮指尖颤了颤,忙把身子往另一侧靠。这时耳旁响起个声音,很低沉,呼出的热气灼烫她细嫩耳垂,淡淡地斥,&ldo;不想生病就老实待着。&rdo;&ldo;……&rdo;某瞬间,她生出错觉,好像自己成了送入虎口的羊。秦峥开车送余兮兮回家,乌云不散,雨势渐大。没人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后座那位恹恹的,抬眼往外看,整个世界迷蒙,水花在玻璃上堆砌成露,偶尔俏皮,溜下来一道,于是露出车水马龙的城市真容。吉普车平稳行驶,没多久就开进城南片区,周围车流减少,林荫道尽头,一栋花园洋房矗立在雨幕中。余兮兮淋了雨,身上黏腻不适,恨不得立刻飞进浴缸泡热水澡。所以车刚一停稳,她便迫不及待地撑开伞跳了下去,挥挥手,&ldo;谢谢你送我回来,慢走哈。&rdo;刚转身走出两步,背后传来个声音,语气没有起伏,&ldo;等等。&rdo;她撑着伞回头:&ldo;怎么了?&rdo;驾驶室的车窗降下来,秦峥表情很淡,目光往后视镜扫了眼,还是没什么语气,&ldo;你忘东西了。&rdo;余兮兮怔住。看看伞,看看包,什么都没少啊。秦峥摸出一根烟放嘴里,点燃,隔了雨隔了白烟,英俊硬朗的脸孔显得模糊。小等片刻,对方毫无反应,他微拧了下眉,终于侧目看向杵在边儿上的姑娘。她眼神疑惑不解。秦峥盯着她看几秒,食指点烟灰,道:&ldo;零食。&rdo;尽管已刻意克制,但这两个字里,还是有丝儿不耐烦的味道。&ldo;……&rdo;话说完,余兮兮如梦初醒,长长哦一声,接着倒回去拉开车门,把那包沉甸甸的零食拎了出来。秦峥手指夹着烟,目光顺着她的动作移动,注意到那小姑娘左臂位置湿了一片,雪纺料子粘着肉,勾勒出条纤细曲线。&ldo;砰&rdo;的声,她重新关上车门,撑伞站定。&ldo;回去喝点抗病毒冲剂。&rdo;突的,余兮兮听见这么句话,像是关切的字句,语气却冷静得严肃。她眼底闪过诧异,几秒过后回过神,有点尴尬地道,&ldo;哦……嗯,我本来也这么打算的。&rdo;说着,想起之前两人同撑一把伞,秦峥握着伞柄,伞面却大半都在她头顶,以致他从里到外全身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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