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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擦把脸。”
&esp;&esp;男人的声线听来有些紧绷,憋着火似的,言语也前所未有地简洁。
&esp;&esp;徐迟现在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小幅度摇了摇头,然后仰头靠上椅背,阖上眼睛。
&esp;&esp;方才喝下去的凉水经过滚烫的食道,坠进空荡荡的胃袋激起一阵痉挛。喉结反射性滚了滚,他压下那阵汹涌的呕吐欲。
&esp;&esp;站在身旁的人一直没走,站了好久,久到徐迟逐渐放下全身所有戒备,任凭睡意的浪潮一点一点席卷识海。
&esp;&esp;而后身周的空气流动起来,徐迟全身的毛孔感到阴影笼罩,压迫感袭来,男人熟悉的气味瞬间侵占整个鼻腔。他蓦地抬手要挡,却被更大的力道利落地按了回去,紧接着脸颊上就是一凉。
&esp;&esp;徐迟不满睁眼,撞进周岐酝酿着风暴的眼睛。
&esp;&esp;“别动。”那张脸上刀刻的五官没了笑意的软化,显得格外冷峻悍利,再搭配上强硬的姿态,几乎透出点无情的意味,“擦脸而已,很快就好。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你别躲。你一躲,我就感觉自己大逆不道。一再刺激我,对你没好处。”
&esp;&esp;“大逆不道”四个字落在耳里,有些可笑,徐迟提了提嘴角,不再反抗,任凭周岐撩开他湿透的发,不甚温柔地给他擦脸。
&esp;&esp;粗糙的布料顺着眉峰往下,抹过眼尾,滑过鼻梁,微妙地避开抿起的唇。如此描摹数遍,那块布被染红,底下瓷白的皮肤重见天日。
&esp;&esp;过程中,徐迟一直静静地望着周岐,黑玻璃般的眼珠里盛满审视。
&esp;&esp;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esp;&esp;比如,以崭新的眼光重新打量周岐并努力找寻其身上昔日那个小孩的痕迹。
&esp;&esp;可惜,时光令人大变模样。
&esp;&esp;“你……”周岐不喜欢他的目光,想避却无处可避,只能冷着脸从牙关里挤出字句,“知道我是谁?”
&esp;&esp;他尚且心存侥幸,假如徐迟不知道他那操蛋的真实身份,或许……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esp;&esp;他不介意把袁启这个名字从此烂在肚子里,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瞒他一辈子。
&esp;&esp;但徐迟残忍地打碎了他的侥幸,把所有秘密和关系摊开在刺眼的阳光下。
&esp;&esp;“殿下。”他压着嗓子这么唤他,垂落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很高兴你还活着。”
&esp;&esp;周岐张了张嘴,顿时如生吞了一个连的苍蝇,表情变了又变,可谓精彩纷呈。
&esp;&esp;最后,所有情绪化作一个苦涩的笑,他直起腰,恭敬有礼:“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上将。”
&esp;&esp;徐迟收紧下巴,微微颔首。
&esp;&esp;“故人重逢,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想必你也是。”周岐摘下他平时用来粉饰太平的面具,微抬下巴,露出骨子里的高矜与傲慢,“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暂且休息,什么时候养足了精神,什么时候再叙。”
&esp;&esp;“还有,之前确实是我没大没小,任性冲动,还希望上将不要放在心上。”
&esp;&esp;三言两语撂完想说的话,他沉着脸,单膝跪在座椅旁,着手清理徐迟手腕上皮肉外翻的咬伤。
&esp;&esp;疼痛终于爬上迟钝的神经,徐迟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忽然问:“你怕我吗?”
&esp;&esp;周岐挑了挑断眉,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眼神自下而上看过来。
&esp;&esp;徐迟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人六七岁还是个爱哭鬼的时候也没见怕过他,遑论现在。
&esp;&esp;既然不怕,那现在这么急着划清界限,就纯粹是因为膈应了。
&esp;&esp;徐迟挣动一下手腕,估计是按到了痛处。
&esp;&esp;周岐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平直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来。
&esp;&esp;“我不是怕你。”周岐说,“我是敬重你。”
&esp;&esp;像佛教徒膜拜菩萨。
&esp;&esp;像基督信徒信仰耶稣。
&esp;&esp;往来二十年,你在我心中,早已成神。
&esp;&esp;神是用来景仰的,不是用来爱慕的。
&esp;&esp;徐迟意外地撩起眼帘:“敬重?”
&esp;&esp;“我觉得换个词可能更恰当。”他的语气略带嘲讽,“是敬而远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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