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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然而高祖朝早已过去,盛世太平了这么多年,这条律例虽然还没有被废除,但已经形同虚设,无根无基的地方官员置妾时,大多不为美色,而是维持各方平衡的必备条件,就像他府上的四个妾室,两个是扬州本地豪族大家之女,荣宠各半,互为掣肘,一个是得力下属的亲妹,还有一个是给他生了三个儿子的瘦马,跟他五年,颇为受宠。
&esp;&esp;一妻四妾,哪怕是拿到京城朝堂上,也算得上一句清正,可眼前这个小子,搬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黄历,看似可笑,却是一道实实在在的尚方宝剑,就压在他的脖颈上。
&esp;&esp;周余来时只带了一个属下,四个抬轿的衙役,都没让进正堂,顾屿看了周虎一眼,周虎立时会意,拦住了周余的去路,周余顿时怒喝道:“顾大人,即便老夫真的犯下私德重罪,也该上报朝廷,由吏部转呈圣上,再定罪论罚,大人如此拦住老夫去路,莫非是想代天行事,做一回天子不成!”
&esp;&esp;这话说得实在太过诛心,顾屿却是饶有几分兴致地欣赏了一下周余气得通红的老脸,微微地勾起了嘴角,轻声地笑了一下,“看来周大人的记性真是不太好,我本就是天子派下的钦差,金印在手,代天行事,查出大人罪行,押大人入狱,何僭越之有?”
&esp;&esp;“还是,本官这些天替徐景年坐堂审案得多了,大人真把本官当成调任来的扬州刺史了吗?”
&esp;&esp;周余面露死灰之色,但还是不甘心,想要说些什么,顾屿抬手,面上的笑意全然收敛下去,目光直视着他,声音里带出几分威仪,几分薄怒,喝道:“罪官周余,你在扬州所行罪恶滔天之事本官来前就已得知,此案上达天听,莫再心存侥幸!定国公保不了你,相反,你若是执迷不悟一意不肯认罪,有的是人比本官更想杀你。”
&esp;&esp;周余腿一软,顾屿冷笑着眯了眯眸子,说道:“周虎,即刻让赵狄派人围了周府,不论男女老幼,一并押入大牢候审,再派人通传黄总督,本官确实无权直接押大人入狱,周大人,不如您就暂且坐在这里,陪本官喝杯茶吧。”
&esp;&esp;一道之地,御史治下四方,却非一手遮天,淮南道主军政的总督黄胜,官居二品,乃是宁国公幼弟,当初黄轻能那么轻易拿下周余,和这个二叔也脱不了关系,这次换成他,好在宁国公同镇国公府交情也还不错,虽是朝中重武轻文,但黄胜并非纯粹的武官,他的身份来管这事,最是恰当不过。
&esp;&esp;这也就是顾屿有了上一世的经验,知道黄胜为人清正,是当初唯几个没有受到波及的官员之一,否则换一个人来,光是摸清这淮南道的水深浅都要费上很大一段时间,更别提这样直接找上门求助。
&esp;&esp;黄胜来得很快,顾屿之前就给他去过信,他倒是不怎么惊讶,见了瘫坐在正位上首的周余,压根就没多看一眼,而是端端正正地对着顾屿行了一个平级官员之间的礼节,以他的身份品级来说,实属礼遇。
&esp;&esp;顾屿立在原地,安然受礼,然而受礼之后,回的却是后生晚辈的礼节,比黄胜还要恭敬得多,这就很好理解了,站在钦差的立场上,受下这个礼天经地义,作为晚辈来说,该当还礼。
&esp;&esp;黄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白面无须,眼角眉梢处极像顾屿熟悉的黄轻,却要成熟得多,看着不像是个武将,反倒比周余还要儒雅一些,他身上官服整齐,身后还有副将捧着红布遮盖的官印,一列亲兵在外面成排护卫,摆足了来抓人的阵势。
&esp;&esp;“有劳将军跑这一趟,实在是文卿品级不够,虽有明证,却不能将犯官绳之以法,只得劳烦将军了。”
&esp;&esp;黄胜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大手一挥,让人去捆了周余,对顾屿说道:“钦差大人不必客气,周余的罪板上钉钉,只是大人也要抓紧了,这条罪可大可小,定得了一时定不了一世,若是需要本将的地方,只管明言就是。”
&esp;&esp;顾屿微微地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黄胜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活了这么多年,要说真跟一个小辈抢功,他还拉不下这个脸来,只好爽朗地笑了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拍了拍顾屿的肩膀。
&esp;&esp;“绍雍兄生了个好儿子,你小时候刚生下来没几天,我就见过你,被生人抱了连哭都不怎么哭,只管皱着个眉头,倒像是老顾相的样子,我那兄长还以为孩子都是这样的,后来得了轻儿,日夜哭闹不休,吵得家里的老狗都跟着叫唤,差点没给扔出去。”
&esp;&esp;顾屿恭维道:“曾闻婴儿啼哭可惊鬼神,声大为贵,黄世弟鬼才过人,日后的成就当不可小觑。”
&esp;&esp;黄胜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长辈看晚辈,自然都是好的,可到底比不比得过别人家的孩子,谁心里不清楚?
&esp;&esp;周余被押走了,以他的身份,并不应当被关在扬州大牢里,而是该由黄胜亲自看管囚禁起来,没有得到京城的批复之前,什么都不能做。
&esp;&esp;黄胜有心帮顾屿一把,决意再拖延几日上报,再加上扬州到京城一来一去,足足给顾屿争取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假如在这一个多月里,顾屿找不出周余其他的罪证,到那个时候,才要有个说法。
&esp;&esp;其实周余,包括黄胜周仁,都是在一开始就被顾屿误导了,当初黄轻来时,只想查清难民案,后来徐景年推锅,各方误导,黄轻一力排查,却把事情越牵扯越大,实在骑虎难下之际,为保宁国公府这位最有才华的继承人,由黄胜起头,宁国公护航,直接掀翻周余,之后上达天听,才有元昭帝起意,事后彻查,带出京城数家勋贵,血洗午门之事。
&esp;&esp;而在这个时候,元昭帝是压根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牵连到那么多朝中重臣的,也就是说,顾屿扯了一张虎皮,让所有的人都以为元昭帝是打定主意彻查淮南道,甚至心中已经有对牵扯进去勋贵的决断,尤其是黄胜,已经以为这是一场天大的功劳,甚至都犹豫过抢功了。
&esp;&esp;顾屿饮尽杯中微凉的茶水,起身走出正堂,周家两兄弟连忙跟了上去,快要门口的时候,顾屿对周豹说道:“你留在官驿里,夫人要是醒了有什么话想传,你就多跑趟腿,来府衙找我,不必拘泥,什么时候来都直接让人通报就是。”
&esp;&esp;周豹看了看周虎,周虎对他点头,他也就点头应下来,顾屿带着周虎去了扬州府衙,周余被抓,他要做的事情只会比以前更多。
&esp;&esp;陈若弱担着心,睡也睡不踏实,顾屿走后没过一个时辰,她就醒了过来,喜鹊在外头一边做针线一边候着,才听见动静,没等陈若弱叫人,她就推门走了进来。
&esp;&esp;“他又去坐堂审案了啊?”陈若弱揉了揉眼睛,忽然反应过来了,急声问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esp;&esp;喜鹊连忙把她按回去,安抚道:“没事了小姐,今天一早,就是刚才,总督黄大人来了一趟,把那个周大人给带走关押起来了,听说给大人空了好一段时间去查案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esp;&esp;陈若弱出嫁前,也是恶补了一番京城勋贵的脉系的,加上来扬州的时候,顾屿又给她解释过淮南道官员的具体划分,喜鹊一说,她就想起来这个总督是什么人了,知道宁国公黄家和镇国公府的关系不错,她稍稍放下了点心。
&esp;&esp;一放下心,她的肚子就又咕咕叫了起来,睡了一个晚上,她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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