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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顾晏屿下到半山腰,阳光依旧刺眼,只是风凉了。
&esp;&esp;他克制着吞吐的气息,力求让自己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毫不费力。
&esp;&esp;但这伪装很劣质,天晴气朗,石阶上干干净净,但他却愣是走出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踉跄。
&esp;&esp;迈下最后一节石阶,再回望烟幕缭绕的大青山,恍若隔世的感觉就愈发清晰,连同山顶上孟希也的话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esp;&esp;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就浮在这大茗山的半空,最后一丝思考的力气都折腾尽了。
&esp;&esp;不悲不喜,不恼不怨,整个人很抽离,丧失了情绪。
&esp;&esp;山脚下有个车站,站牌上写着,开往市区的大巴二十分钟一班,
&esp;&esp;他运气不错,等了几分钟正好来了一辆,就放弃了原本要打车的决定。
&esp;&esp;车内打扫得很干净,司机拉下手刹,喝了口水,偷偷打量着他。
&esp;&esp;顾晏屿投币后往里走,司机喊住他,拍了拍架势座边上的一块牌子,“小伙子,擦个手去去晦气。”
&esp;&esp;顾晏屿回头望向那块牌子写着: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esp;&esp;手写的笔锋很豪迈,顾晏屿定定地看了几秒。
&esp;&esp;“我手写的,字不大好,见笑见笑。老习俗了,擦擦手去晦气,老话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司机很健谈,见他眉宇间愁绪很浓,还不忘絮叨几句,“前尘往事就得留在这,走出这里就得好好生活。”
&esp;&esp;司机常年开这段路,看得多了。从这一站上来的,就没人笑逐颜开,几乎都是愁眉苦脸,这才生了好心,特地在投币机旁放了这擦手巾,多少能宽慰一二。
&esp;&esp;顾晏屿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但还是听了司机的建议,强打起精神擦了擦手。
&esp;&esp;“垃圾桶在边上。”司机提醒着。
&esp;&esp;“谢谢师傅。”顾晏屿将纸巾扔了后,坐在驾驶座的斜后方。
&esp;&esp;“别客气,扔了晦气,以后啊都是福气。早两年我老伴走的时候,我也颓过一段日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以前两个人吵吵嚷嚷的倒也不觉得,突然一个人安静下来,这感觉特别不是滋味。”司机熟练得操控着方向盘,提到往事,苍老的脸上反而生动起来。
&esp;&esp;顾晏屿搭在椅背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这个突然开启的话题让他局促起来。
&esp;&esp;司机却津津乐道,“她以前天天抱怨我,唠唠叨叨个不停,我那时候听不进,嫌她烦,就不怎么爱回家,反而觉得待在车上的时间比较自由。”
&esp;&esp;“她走了后,我突然就回忆起好多以前的事。女人啊,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你不能看她说什么,得看她在背后做了什么,像我老伴,嘴上特别厉害,说起我来一点不留情,有时候真是把我气个半死,但转个身什么都替我安顿好了,其实比谁都在乎我”
&esp;&esp;“哎,”司机长叹一口气,“可惜啊,我也是在她走后才醒悟过来”
&esp;&esp;司机还在入情地自言自语,几句话就把原本掺和烟火气的中年夫妻生活描摹出了轮廓。
&esp;&esp;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相知相伴,其实点滴间都是情意。
&esp;&esp;顾晏屿敛着眉眼安静听,时不时跟着应和几句,手触到椅背,摸到了一点真实感。
&esp;&esp;就是这一点真实感渗进了肌理,彻底粉碎了长久以来的矫情自卑,从指尖一点点传递到心房,最后在他温婉清秀的眉梢眼底镀上了一层深沉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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