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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相信……他厌烦她竟然到了这种程度!怪不得,她日盼夜盼,盼不到他来看她一眼。梓晴姐姐再来看她的时候,其实她已经明知答案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糖是不是靖轩给她的。梓晴姐姐哭了,要她别再痴恋,要她别再折磨自己。晚上,她还是不敢相信,不想相信这个真相。拿出一颗糖放进嘴巴,好苦!那糖竟然比黄连还苦!从嘴巴苦进心里。她不信邪,隔天再吃一颗……还是那么苦!她把糖都埋到墙角下时,终于相信了现实。从此,她再也不吃糖了,因为她不想再回味那种苦!“谢谢。”她看着他手中那包迟买了两年的糖,“我已经不爱吃粽子糖了。”靖轩厌烦地一皱眉,毫不犹豫地把纸包甩进河里,多余!他实在多余!“靖轩哥哥。”他转身离去时,她突然叫住了他。他愣了一下,她叫他靖轩哥哥吗?似乎无论她怎么称呼他,熟悉的,疏远的,他都觉得别扭。他冷冷回身看她,如果她以为这包糖是他回心转意,他就要决绝地说出真相:他对她,从来没有一丝好感!过去,现在,以后!她看着他浅浅而笑,又是那种笑!那种让他的心会莫名抽痛的微笑!“靖轩哥哥,你……不必内疚。”她说,反而好像是在安慰他。“我遭遇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反而感谢这两年的冷宫生活,这样我还能活得坦然一些,感觉对老婆婆也有了些交代。”他沉默。“靖轩哥哥,我一直没机会向你道谢,我父母留下的家产……”他转头就走,不想听,她说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感到刻骨的悲哀,她总是看他的背影。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靖轩哥哥”。该说的都说了,她和他都该释然了……从此,她和他就是陌生人,没有那么多的过去,也不会有将来。她再看见他的时候,会称呼他王爷或是您。承毅马车在黄沙土路上吱吱嘎嘎地缓慢行进,赶了大半天的路,江柳已经很累很困,太颠簸了,想睡过去实在太难,所以格外疲惫。“格格啊,你这是要去看谁?”她有点儿抱怨地问沉默靠在一边,被颠得脸色发白却不吭声的美璃。刚从围场回来,格格也不好好休息,一大早就要往孝陵赶,她还以为伺候格格出游是件好差,没想到这么遭罪!“一个哥哥。”美璃眼神飘忽。“哦——”江柳点点头,亲戚吧?格格被关在冷宫这么长时间,什么亲人都不能见,一出来急着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尽量加快速度,还是用了两天才到目的地。长时间的颠簸赶路,美璃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她扶着车厢远眺这一片荒凉静谧的景象。不远处还有工程在进行,凿石打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更觉凄凉惨淡。几个站在石墙外的兵士边打量她边上来盘问,美璃赶紧给江柳使了个眼色,塞了银子给他们,他们才心满意足地答应为她去通报。美璃细看这座院落,与皇陵里的那些华丽建筑不同,院子全部用青石搭建,坚固朴拙,显然是给守陵的军士驻扎所用。“进去吧,进去吧,贝勒爷让你进去呢。”一个兵丁从二门里出来,有些暧昧地盯着她瞧,嘿嘿地笑着。美璃无暇顾及这些,快步走进内院。沿途值勤的兵士纷纷给她指路,她被引进大院角落的一处房舍,刚走近小跨院的门,她就看见坐在树下的承毅。他听见脚步声,依然靠着树干坐着没动,只是转过眼神来无心地瞥了她一眼。“承毅哥!”她叫了一声以后才愣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出他是两年前丰神俊朗,意气飞扬的贝勒爷。承毅看着她,没表情,没言语,既不悲伤,也不惊喜。美璃眼睛刺痛,他的那一箭射杀了梓晴姐姐,何尝不也射杀了他自己。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流露出伤心和悲悯,确定涌到眼睛的泪水已经退却,她才轻轻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闲话家常般说:“承毅哥,我被放出来了,来看看你。”江柳害怕这个瘦削阴冷的男人,虽然他是那么漂亮,但他周身散发的死气却让她毛骨悚然。她瑟瑟索索地蹩到门边,不敢靠近。承毅点了点头,总算有了些表示。“有水吗?一路赶来好渴。”美璃强作笑颜。“屋里。”承毅用眼一瞥。美璃起身,走进他的房间。房间摆设简单至于简陋,收拾得过于整齐了,好像不曾有人在这里居住般。茶具放在靠近床头的桌子上,她去倒水的时候无心扫了眼床铺,赫然发现被褥极薄,她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果然如她所料,床单虽然整洁,却积聚着潮气,显然很久没晒过。驻守在这里的都是些大男人,承毅哥又失了势,就算有人服侍打扫也不会太尽心。这种境遇……她太明白。赶紧叫江柳也来喝了几口水,派她去向外面的兵丁要根长绳来,趁正午的太阳正暖,赶紧替承毅哥晒一晒被褥。染了潮气的被子盖在身上的滋味……现在她想起来还阵阵发冷。承毅瞪着眼看两个姑娘在他房间里出出进进,把被褥逐条晾晒,虽然他皱着眉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江柳忙活了一阵,疲乏得不行,美璃问过承毅,把她安排在小厢房里休息。她在院子里找到一个木棍,轻轻地逐一拍打绳上的棉被褥垫,既拍去灰尘,也能让棉花更加蓬松柔软。承毅默默地看着她,眼底闪过清淡的怜悯,她是如何变成眼前这样的……他知道。娇蛮任性如她,是怎么熬过那么漫长岁月的?“爷,走好,小心台阶!”一个殷勤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在静默的午后显得格外清楚。美璃抬头,正看见一个好像是头目的中年男子卑躬屈膝地引着靖轩进来。她愣愣地停住手,他也正冷然瞟她,美璃垂下眼,福了福身,继续拍打被褥。老天爷总是爱和她开玩笑,她除了听之任之又能如何?“皇上让我来带你去丰台大营。”她听见靖轩对承毅说。“好。”承毅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应,人也慢慢站了起来。“要开战了?”他的语调没有起伏,不激动,也不好奇,和准噶尔的一战已属必然,只是迟早的问题。“近期应该不会,但必须开始正式筹备了。”靖轩似乎有些烦躁。“水!”他冷声吩咐,虽然美璃背对着他,也知道这话是冲她说的。她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走回房间倒了两杯水端出来,一上午,承毅哥就坐在那儿发呆,太阳晒着,也该口渴了。房间里没有托盘,她一手拿着一个茶杯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先递了一杯给承毅,腾出手来双手捧给靖轩,看上去是格外尊重,实际上亲疏立现。承毅看在眼里,眉头极快地一皱,美璃……终于死心了。靖轩冷着脸接过茶杯,一口喝干。美璃微笑着问:“您还喝么?”礼貌却疏淡。靖轩不答,把茶杯甩回给她。美璃也不怨怪他的无礼,安静地等承毅也喝完水,一起收走杯子,拿到井台边,熟练地打了桶水,仔细清洗。他们在低声说些政事,她无心倾听,洗好杯子,没活儿找活儿的把承毅扔在门后、士卒没来得及收走的换洗衣服拿出来洗。她仔细地把衣服抹平晒在长绳上,这样干了才会平整。擦了擦额头的细密汗珠,她不经意地回身才发现两个男人早已不再交谈,都用若有所思地眼神看着她。她先是有些窘,随即淡然笑了笑,他们是没想到她能干这样的活儿吧?生活教会她的比他们想象得要多!在冷宫里,有活儿她甚至会舍不得一下子干完,能帮她消磨时间的任何事物她都会非常珍惜。夏天的时候,她会无聊的隔天一洗床单被罩,她的卧具几乎都快被她洗破了。其实她两年没见承毅,毫不见外地就替他洗衣服是挺怪的,但她看见那堆衣服时竟然习惯性地就拿起来洗了,心里还十分踏实,她有事情可做。靖轩的两个随从走进院子,“爷,晚膳您想用些什么,奴才们要早做准备,这里荒村野店的,什么都没有。”靖轩有些不耐烦,“随便吧,有什么吃什么,明天一早就走,不必兴师动众的。”随从低头领命,站在院外等候差遣。已近傍晚,营地里吹起晚饭的号角,江柳也睡饱出来,帮着送饭来的士兵摆饭布菜。靖轩的随身侍卫皱着眉看石桌上粗陋的饭菜,十分为难,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个就快步走出去。美璃挨着承毅坐下,三菜一汤,虽然粗糙,足以果腹,至少比她在安宁殿的伙食要好。他……自然是无法下咽,她却早已习惯这样的粗茶淡饭。她拿起碗筷给承毅拨了碗米饭,靖轩……自会有他的饭食,他的下人不是已经去张罗准备了么。“你是干什么的?”靖轩突然冷声喝道。美璃一抖,却发现他正沉着脸瞪魂不守舍的江柳,“你是主子,还是她是主子?!”威严冷酷的语调把江柳都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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