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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许你说这些,不许。”阴惠妃突然面色一沉,伸手去掩他的嘴。“为什么不能说?”他更加不解。拉着母亲的手,他看着她。“为什么承乾能住最大的房子,能用最好的用具,还有那么多人陪他玩,伺候他。连晋阳县主也和他好,送给他那么大的鲤鱼灯。为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父皇偏心。”他最后撅着嘴,喃喃道。“不,你父皇是爱你的。”阴惠妃一把抱住他,搂的紧紧的。在这寂寞深宫里,他是支持她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她唯一的最宝贵的皇子。“你怎么会什么也没有呢?你还有母亲,母亲最爱你,最宝贝你。”她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小脸上,急急的诉说。“我只是,想要有一件比承乾还好的东西。”他说着,眼睛飘向架子上的花灯。这灯,比太子拥有的那个更奇妙,更出色,另他觉得喜悦而满足。自己是最不受父皇宠爱的儿子,他不够乖,不够听话,不会念书,就连字也写的不好看,他在别人的眼里一无是处。别人那样看他,他就越要和他们唱反调,更加的淘气,更加的不上进。他只是很寂寞,很孤独,希望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希望得到更多的关注。可是,结果总是令人失望。失望到令人渐渐绝望。28 讨灯“她连佑都给,就不给我。呜呜呜,母亲,我要,我要啦。你下令让她给我做个比他们都好的灯。”李泰拉着长孙皇后的衣袖,又哭又闹,又是晃脑袋又是跺脚。“母亲让大内的师傅给你做,好不好?”长孙被他缠的没法,头都疼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她做的。她给别人做,就不给我。我不要我不要。”李泰不依不饶,小脚跺的咚咚响。“青雀乖,不要闹了。”长孙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另一只手捶了捶腰,语气略重。随着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这几天腰酸的厉害,精力也很差。青雀又为了这种事情来哭闹,真令人疲于应付。真不知道那女人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又或者她本来就是来折磨他们一家的。就连过个上元节,也能闹的鸡飞狗跳。几个花灯就把她这几个原本安分稳重,相亲相爱的孩子离间成这样。事情也许并没有她感觉的那么严重,但确实让她觉得心烦意乱,厌恶别扭。这个女人,到底要插在她的家庭里折磨他们到何时。她的存在,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不安。“卫王听话,皇后要给卫王添小弟弟了,要保重身体。别闹了好不好。”芝箬在一旁看到长孙皇后疲惫烦恼的脸色,急忙上前柔声劝慰李泰,拉起他的手想把他带开。“不要你管,我才不要什么小弟弟。”李泰一把推开她的手,大叫起来。“我要晋阳县主的灯,我就要她的灯。”回转头,他又朝长孙皇后叫闹。“青雀,不许你胡闹!”长孙皇后心头一把火噌的蹿起,大喝道。没料到自己一向慈爱的母亲会突然这样大声朝他喝斥,李泰先是一愣,很快便扁了扁嘴,哇一声大哭起来。他这一哭简直就是往长孙皇后心头猛浇火。“不需哭!”她于是又喝。听母亲还喝,李泰哭的越发大声起来。芝箬在一旁看在眼里,于是又急忙上前轻抚长孙的背,使眼色给一旁的宫人,将李泰拉开了些。“卫王还是孩子,皇后你别往心里去,要保重身体。”她一边替长孙揉腰一边轻声细语的劝慰。那边的宫人已经拉了李泰在案边,拿这些瓜果点心哄他。李泰却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扑在案前哭闹。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长孙见他这般伤心渴望,心里是又疼惜又懊恼。难道真下令让那个女人做个灯来?这又算个什么事呢?那女人的性子她又不是不知道,逼是逼不得的。愿意不愿意不过是她心里一个念头,哪里是她让做就肯做的。真是懊恼之极。“咦,我的小青雀为了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呢?”爽朗的男声在门口响起。“陛下!”长孙抬头,脸色好了好,一把抓住芝箬的手想起来迎接。“别动别动。”李世民快步进殿,急忙摆手阻止她。“你如今身子这么重,就别在拘泥这种繁琐礼节,保重身体要紧。”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和颜悦色道。“陛下要来怎么也不让人传个话,为妻也好准备准备。”长孙笑着说。“老夫老妻了,我来你这儿还要传什么话。想见你了就过来,这几天身子安好吧?”李世民扶她坐下,问道。“就是有点乏,其它都好。”长孙低头含笑。一旁的李泰见自己父亲来了,止了哭,抬起头看他。“还不快给你父皇请安。”长孙唤他。他抽着鼻子,挂着满脸的泪从案前起来,小步跑到跟前。“儿臣给父皇请安。”一边说一边磕头,抬起头时,还挂了管鼻涕。这模样让李世民噗一声笑了出来。长孙看了也是苦笑不得,急忙招呼一旁的宫人扶起来替他擦把脸。“来来来,和父皇说说,什么事哭的这么伤心?”李世民伸手拉他到身边,笑着问。李泰抽着鼻子,拿眼偷偷看一旁的母亲。长孙轻叹口气。“为了盏花灯闹的。”她说。“花灯?什么花灯?”李世民问道。“太子有,佑也有,就我没有。”李泰撅着嘴,不高兴的咕哝。“承乾有什么?佑也有什么?”“花灯,晋阳县主做的花灯。”李泰说道。李世民愣了愣,皱了皱眉。这女人什么时候打进他的孩子堆里了?“怎么回事?”他回头看了长孙一眼。“昨天是上元节解宵禁的日子,承乾去她那儿看灯。回来时,她送了盏年年有鱼的花灯给承乾。”长孙说道。“那灯好大好大,有一百多条鱼。中间那条有这么大,鱼肚子里还有好多小鱼,一点亮就会动的呢。”李泰插进嘴来,指手画脚的比划着。长孙轻叹。“今天青雀去惠妃那边找佑玩,在那儿看到了她送给佑的灯。于是就来我这边闹,要我去问她讨一盏来玩。”长孙看着李世民,柔柔的说,面色有些为难委屈。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父皇,佑的那盏点着了,不光里面会转,外面也会转。上面好多好多特别好看的图画,转起来好看极了。父皇,我也要,我也要啦!”身边的李泰察觉不到父母的微妙异样,自顾自的比划着嚷嚷。李世民回头看看自己的小青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她,她,她,她只叫她一个她字。终究还是个心结,最她,对他,也对她。他轻呼出胸口的闷气。“好,父皇替你去讨一盏来。”他提起精神笑了笑,朗声道。“真的!”李泰眼睛一亮,大叫起来。“嗯,你父皇是大唐陛下,她总会给个薄面。”李世民带丝苦笑,转头看看身边的长孙。长孙勉强笑笑,低下头。听他这么说,她就知道他想去看那个女人了。她不能阻拦他,却又实在不舍得他离开。她不能嫉妒,可又无法排解心里的苦闷。这感受真是一种煎熬。见她低头,笑容勉强。他心里不舍,也有些愧。他的妻,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委曲求全。而他又总是害她为难,让她伤心。那个女人,何曾对他好过?他为何要这样,心甘情愿受她折磨。人呐,真是犯贱,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父皇你真好。”只有李泰,高兴的跳起来扑到李世民怀里呼叫,完全看不见自己父母那怪异的面色。29 夜游上元节宵禁的最后一天。也许是最后的狂欢夜的关系吧,街上的行人比之前两天,反而更加的多了。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你推我挨,欢声笑语。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五颜六色的各种花灯,呼朋唤友的高低声音,交织出热闹繁华的长安夜景。一年只有这么一次的夜市。天上的神明也在这一天,降落凡尘,与民同乐。骑了高马,穿了普通百姓的衣着,带着亲随,长安的天子混在人堆里,享受这已经遥远而去的童年乐趣。曾经,在还是杨家座天下的时候,在长安还不叫长安的时候,一家人住在大兴,上元节时,也是这样混在人堆里赶热闹。太上皇带着他们兄弟三个,有说有笑,亲密无间。那时候……真是好啊。如今,他做了陛下,回想起来,竟从未有机会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出来赏灯过节。还是秦王的时候,要么忙着打仗,要么忙着争天下,这也忙那也忙,回头看看,竟然忙的抽不出空来和自己的孩子们多待一些时候。如今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要忙这治天下。就算偶尔得了空,这至高无上的位置,高高围起的宫墙,无所不在的皇权,早已经将他和他的家人们与正常人的生活隔绝开了。君臣之道凌驾于父子之情而上,多么可笑可悲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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