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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也知道这件事有些为难了,可是他受陈夫子多大的恩情,可不能眼睁睁见着横渠书院被夷为平地,再说了,这么多学子看着他,杜清只好求着张敬宗,张敬宗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杜清是他名义上的外甥,虽然和自己并无血脉上的联系,可自家阿姐可是杜家的内宅夫人,虽然不是大妇,但也算是明媒正娶,早些年,杜清的父亲还与他互称兄弟,将他举荐给了当时主持玉京抡才大典的那位大人,自己才能从千万人中脱颖而出,受到圣后娘娘的重视,于情于理,也得帮衬一二,可是这件事倒难为住了我们的提举张大夫,他拉住杜清的袖子,就往一边拉,待将杜清拖着走离人群,才小声道:“清哥儿,你这是犯得着吗?我可告诉你,这事可不是你家阿叔能决定的,封闭气学是神都那位圣人,你可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张敬宗还往周围看了看,接着话锋一转“一晃眼九郎今年也都十二了吧,也是该找些个老师修习学问了,你看,阿叔与神都书院洛学的那个先生也是相熟的,不如就写封信与他,清哥儿自小便聪明伶俐,想来他也是求之不得呢?”
杜清倒也听说过洛学的郑夫子,据说十几年前,在论贤大会上辩倒了陈夫子,一时之间,洛学才大盛神都,名气一时无两,如今这位郑夫子已经是两京的名人,门生遍布中原,只是他又从未见过郑夫子,而且洛学一直主张求理灭欲,自己可忍不了一直做个道学君子,连忙摆手,“不必麻烦阿叔,只是这几日我一直麻烦横渠诸子,今日醒来,就见着阿叔要平了书院,九郎实在是有些对夫子不住,而且,表兄已经拜了陈夫子作老师,入了门墙,阿叔你这要封了书院,表兄肯定不会接受。”张敬宗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九郎是说,十三郎的太翁欣赏气学?”“我也说不上大父欣赏与否,单就表兄的性子,阿叔你也是知道,执拗得很,向来佩服陈夫子为人,才来这横渠求学,前些日子大母为我求药才拜托他,如今却是为我找药去了,若是回来看见这幅模样,大父对表兄可是宠爱有加”说道后四个字,杜清的声音特意加重了语气,“将来或许有望继承祖业”杜清直视着张敬宗的眼睛,张敬宗眼睛眯了眯,瞬间又恢复正常,伸手拍了拍杜清的肩膀,“这是什么话,既然魏十三郎是你的表兄,也自然是自家人,一家人哪有两家话!”张敬宗说话说得轻松,心里可也紧张,神都的圣人交代下的任务不可怠慢,可是魏家的老爷子那也是能量不小,又是儒家中坚人物,自己人微言轻,夹在这两家中间可得倍加小心,不留神就要去作个替罪羔羊了。
说着话张敬宗就领着杜清又到了横渠书院的门口,陈启和沈名之此时一边安抚着学院内义愤填膺的学子们,一边还与左崇率领的法教司毅勇卫对峙着,眼见着左崇眼里的不耐烦,杜清却心里安静了些,张敬宗当然也看到了左崇,他上前一步,对着左崇拱了拱手,左崇见他行礼,赶忙下马回礼,“张提举这是作甚?莫要折煞了在下!”“左校尉言重了,校尉为我法教司劳心劳力,甚是辛苦,受这一礼也是应当。”张敬宗笑眯眯的向着左崇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又是一码礼贤下士,上下一心的好戏,但左崇是什么人,当然知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张敬宗不过和他那宝贝侄子出去一趟就变了一个态度,可疑得很,怕是书院的事,又起波折了,心里这样想着,可左崇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愈发恭谨,场面其乐融融,若是能少了陈启这面这些冷着着脸的学子们的话。
“左校尉,圣后令我们署理承安法教事务以期来年的论贤大会,可是左校尉,咱们呢,初来承安就做得有些大了,前几日,本官令你调查星坠之事,校尉大人却将沣源搞得是人心惶惶,神都的圣人虽是没说话,可是玉京递了折子上去,圣人就能好看?本地的州府官员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来法教司衙门寻道理了”左崇明白,张敬宗说得冠冕堂皇,此时就是想将自己摘出去,“张大夫说得极是,可圣后娘娘既然交了任务,为人臣者自当竭尽己力,为君分忧,况且大夫身为提举,在下也只是听命于您罢了,当为大夫是从。”左崇低头握拳,轻轻说道。
张敬宗点了点头,“左校尉说得哪里话,既然毅勇卫现今是法教司的卫戍,本官自然不能慢待了诸位,前些日子就已经上书,以正诸公的清白”张敬宗又停了停,“只是,如今是非常时期,圣人举重任与我等,我辈肝脑涂地报之也不足为过,又怎么能给圣人添麻烦呢,今日之事,且等本官与承安府个州府官员报备一声,不然怕是玉京的言官又要递奏疏了,后面后面圣后娘娘也不好办。”后面几句话说得大声,却是给毅勇卫的兵士们说的,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是!提举大人!”左崇带头,一众毅勇卫的军士大声应道。
还在呆愣着的众学子们对这一幕都有些惊讶,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毅勇卫军士,一副抓人的样子,现在就这样息事宁人,怕是这个杜家九郎的身份有些影响,不过也是个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主,顺带着看向杜清的眼神都有些奇怪,两分感激,三分妒忌,五分鄙视。可还有一些人是识得情况的,沈名之和陈启望着他的眼神就是了,满是感激,还有着歉意。
杜清瞧着众学子的眼神,也不动怒,自己只是为了报恩罢了,而且十三哥那边也是新拜入气学,能让其他学子们能高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张敬宗那边是稳住了左崇和毅勇卫,又转头来看着陈启,“今日之事,陈光之,你可不要以为就此了结,此事终究是要办的,不过是多留你们几日再留念一下而已,怕是几日后连缅怀的份都没有了”张敬宗看着陈启,末了,还用眼神扫了一下杜清。
陈启也不动怒,微微抬手,“此事就不劳张提举费心了。”张敬宗连理都没理陈启话中的嘲讽,“九郎,不然随我回泾州,你不在老夫人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阿姐怕也是想你得很。”“不了,清儿身子才刚痊愈,还不爽利,怕是要在这儿休养几日,阿叔要是回泾州的话,就帮我带个平安给大母还有众姨母,就说清儿的身子已经痊愈,在这里逗留几日就会返家,让他们不必担心。”张敬宗也没有挽留,只答了声知道了,并嘱咐杜清好好养着身子,便同左崇一众,掣马而回。杜清朝着远走的背影拜了拜,方才回头。
见陈启正在背后看着他,陈启见他回头,便扶住杜清,“今日之事,多亏了你。”杜清却不在意,想到张敬宗满含深意的眼神,摇了摇头,“张敬宗虽是我的阿叔,可我们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他平时就异常在意前途,今日之事,怕是还没完”,陈启淡然,笑了笑,“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恐怕比你知道得还多,你且在这好生休息,我去燕岚山找夫子。”
杜清听到这话,苦笑了下,“怕是不成了,你看”杜清努了努嘴,指了指还未散尽的学子,沈名之正在一旁劝解着,还能听到些不完整的话,什么“仗着家世、君子小人的”不用听完也知道说着什么,陈启当然也听到了,皱了皱眉,也没办法再说出让杜清在这休养的话了,“想不到,横渠竟然成了这样,你别在意。”
杜清见陈启道歉,忙解释道“先生莫要误会,夫子既然救了我,还为我去燕岚山找星玄草,小子是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在意不在意,再说了,学子是学子,可还代表不了气学,代表不了横渠书院。”接着,杜清拱手长拜了陈启,陈启一愣,有些疑惑,忙扶起杜清“怎么了?这是作些什么?我又哪里受此大礼”,“先生,我还有一事相求”杜清看着陈启,“张敬宗一事还未完结,横渠遭此大难,只有夫子在此才有机会挽回,我去燕岚山找夫子,先生和沈兄安抚众学子”
“这怎么可以?你伤才刚好怎么能去燕岚山?夫子将你托付于我,我怎可……”杜清出声打断了陈启的话,“先生,已经到这个时候,这已经是再妥帖不过的法子了,况且上次我是因为星坠之故才落得满身重伤,些许毒雾瘴气却奈我不得。”陈启见话已将说到这里,自己再劝也并没有用处,只好出言道,“那你此去,千万小心,书院一边就有马厩,若是需要便牵一匹吧,你这凡体肉胎,唉~”
杜清拜别了陈启,就转身离开,秋日的夕阳照着他的身影,将影子拉得老长,陈启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又转身回到书院,安排学子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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