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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矽沙矿12（第2页）

我们用橇棍橇石头，抡起二十磅的铁锤砸石头，用磨破皮的手抱着冰冷的石头，拖着沉重的车子，踏着薄冰，趟过有泥水的洼地，冒着生命危险飞车放坡。

滑倒了再爬起来，拖车上坡下坡，身上只穿一件单衣还热。北风呼啸中，能见到前面人的头上、口中、身上的热气交织在一起，一个个俨然揭开蒸笼盖后，看见的蒸笼里的馒头，热气腾腾地移动着，身上是雨是汗是血是泪已经弄不清楚了，唯一清楚的是——我还活着。

人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在外面的时候，有吃有喝，住得好睡得好，自由自在，百无聊赖，觉得没意思透了，搞不清活着为什么？

可来到这里，没有吃没有喝，住不好睡不好，没有一点人生自由，反倒有一种强烈的求生欲望。

现在只要能在食堂干活，有点肉吃就满足了。

只要多下一天雨，少干一天活就满足了。

只要能象值班人员那样扫扫地就舒服了。

只要能象组长们那样能到劳教所外面的商店，买点饼干回来就满足了。

只要能提前一点结束劳教期就满足了。

没想到我现在的要求如此的底，欲望如此的容易满足。

在外面的时候，有个高中同学，还比较老实，毕业后没有多久就上吊自杀了。

因为没有工作，没有事干，虽然在父母家里有吃有喝，但总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对前途没有信心。

找工作难，找对象难，就是找到了工作，那点工资结婚也难，结了婚养小孩更难。

赚大钱没有本事，小钱又不愿干，干违法的事既怕又觉得没意思，每天活着没有盼头，还是死了干脆，结果就上吊了。

他要是来这里，我肯定他不会想死，因为这里每天都有盼头。

星期一就会盼星期二中午的那餐红烧肉，星期二就会盼星期三多赢点烟，星期三又盼着星期四少输点烟，星期四就会盼星期五中午的那餐肉，星期五又盼着星期六晚上的电视连续剧《加里森敢死队》。

早晨盼早点天黑散工，晚上盼明天早晨下大雨可以不出工。

月底就盼月初一的接见日，烟输掉了又盼月中十五号的接见日。

夏天太热，太阳大蚊子多，盼到了冬天，又太冷，北风太大冻疮多。

大家最盼望的是春天，因为春天雨水多。

这里的人渴望着自由，心里充满着希望，以为出去了就会好的。

结果，出去了以后，社会的歧视、生活的艰难、举步为艰、寸步难行，重新犯罪又来到这里，怀着憧憬怀着希望。因为这里总让人感觉有希望、有盼头，所以这里的人自残的多，自杀的少。

半年后，我不想回家了，也不想自杀了，我也能拖着车子跑下山坡了。

我望着自己紫铜色的皮肤，鼓出来的肌肉，长满老茧粗了一圈的指头，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一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觉得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保尔?柯察金算什么，他不过是受苦受累，身残的折磨。我们这不光受苦受累，还要挨打挨骂，精神的折磨比身体的折磨更可怕。

我们过着不准乱说乱动非人的生活，整个身心都受到摧残，从这里出去的不光像钢铁一样坚强了，还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坚硬。

钢铁可以通过高温溶化，石头怎么化解？难怪这里的干部在一张杀人死刑犯布告前调侃，你们这些人看到了吗，他原来在我们这里只是一个二三之类的人物，出去后都干出了这样的大事，我们这里出去的个个都是好汉硬骨头，你们以后搞就搞点大事，别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要逃跑就跑远点，跑大城市，那样我们还能出趟差来接你，顺便旅旅游，你要是跑到哪个小县城，我们是不会来接人的哦。

确实，来这里的人，都是犯了一些小事，大事就不来这里了，就到布告上去了。

很多在这的流子，都感觉了到这里来的耻辱，都在这里结交兄弟，发誓出去后要干一番大事，他们中间的人很多都可在后来的布告上见到。

在矽沙中队的日子，不但挑战了人生的极限，也铸造了我的坚强意志，在以后的人生中，定将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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