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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罗敷昨晚睡得早,在床上躺满了四个时辰,精神焕发。上头办事效率不高,她在官舍里住到九月,今天乃是大人,若是其他,本官很乐意与大人们共同商议。”
&esp;&esp;她挺秀的身影挡住窗格里射入的光束,微笑道:“承蒙陛下错爱,本官之前不过一介九品之外的药局夫人,眼下却得以站在北厅和诸位说话。陛下让本官顶了袁大人的职,袁大人素来是怎么要求诸位的,本官不便干涉,但必不会让自己与袁大人一般去职回乡。”
&esp;&esp;底下众人忐忑不安,只知道先左院判走的突然,猜是犯了什么事,但近来并没有传言可供研究。新院判这几句话,明摆着是说袁行虽然平时看起来做事滴水不漏,还是触犯了上头忌讳,要死守严防相同的错处。但袁行到底犯了什么忌讳?章大人一向过着神仙似的清爽日子,又听罗敷说是今上提拔,各自则明了一二——今上看先院判不顺眼,于是拿了个亲兵补上来。这秦夫人资历极浅又是个女郎,虽有陛下做后台,也不怕她飞扬跋扈。
&esp;&esp;刘可柔暗叹自己走眼,秦夫人看着不通人情世故,其实脑子里绝对有数。她在方府寿宴上答章院使答得漂亮,除此之外,他怎么问话都套不出个所以然。如今看来,她是懒得跟自己说话,实是在……端架子。刘可柔头一次看到有人把架子端的这么无辜,人家竟还打心眼里不计较她,觉得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会组织思维。
&esp;&esp;秦夫人果真高深。
&esp;&esp;罗敷可没想多,她昨晚决定说的越少越好,不让人认为她好欺负即可。两段话一说完,便让他们象征性地介绍一下自己,反正她也记不住每个人,纯粹是走个形式。
&esp;&esp;十四人说完自己家族经历,一位年纪最长的御医道:“请秦夫人前去景惠殿上香火。”
&esp;&esp;新官上任,都要去先医庙上柱香。先医庙就在堂后,朝南有一座景惠殿,如惠民药局一样供奉着伏羲、神农、黄帝香火,先医庙外北向还有药王庙,里面有座铜人像。
&esp;&esp;罗敷颔首应了:“有劳这位大人带路。”
&esp;&esp;她缓步走在御医身后,后面跟着一群医官。聚在另外几间房的二十八位医士也从屋里出来,他们是未入流的医师,等了半天只有这时候有资格见到新上峰的面。
&esp;&esp;景惠殿只能一个人进,罗敷恭恭敬敬地把准备好的贡品摆好,将三柱竹立香插在厚厚的香灰里,并不下拜,只躬了躬身。
&esp;&esp;而后她出了庙门,对众人道:“太医院岁逢仲春上甲日享先医,章大人主祭,我等陪祀,本官希望每年享祀之时,大家都能对一年的职责无愧于心。”
&esp;&esp;医官们齐声应是。
&esp;&esp;罗敷默默叹气,这些人这厢礼数周全,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搬弄是非呢。太医院是个小朝堂,每个姓氏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所幸医生是个相对比较单纯的营生,除了涉及一些宫闱隐秘、接触一些高位官员、得知一些朝堂浮沉……算了,她不想了。
&esp;&esp;祭拜完,罗敷挨个查了每个人的分工和事迹,发现秩序井然,人人都很上进,使用了几十年的一套晋升方法运作顺利。她不需时时在官署盯着,左院判更多的是为宫中朝中打下手,管理太医院几乎是个副职,据刘可柔说右院判管的比较多。两位主事不在的日子里,四位御医统领全院,好在下属们都自觉,任务繁重,小算盘也没有精力打。
&esp;&esp;好像太医院的位置越往上就越是清闲,很符合大夫的天性。
&esp;&esp;她去了南厅两间房,一间是司严的,一间是她的。房里光线充沛,陈设素净,一张矮榻、一副桌椅、一方书架,一扇屏风,书架上满满的医书古籍,她翻了翻,居然还有原主人没有带走的手迹。
&esp;&esp;手札分为三本,没想到袁行写得一手圆润小楷,均极为细致,松年就洪亮道:
&esp;&esp;“都免了。秦夫人一走,你们这儿的声音都要把屋顶给掀翻了,也不嫌被隔壁礼部听见?真是丢人。”
&esp;&esp;刘御医陪笑道:“大人说的是,今日院使大人怎么有空来官署?”
&esp;&esp;章松年微眯双眼打了个哈欠,手将白胡须绕了一圈:“老夫自是有空的。原本以为赶得上新院判立威,结果睡过了头。小凌呢?也跟着上宫值了?”
&esp;&esp;刘御医一愣:“不是院使大人叫凌御医给秦夫人指路的么?”
&esp;&esp;“哦,看老夫这记性。是司大人听说小凌和秦夫人是官舍的邻居,就让那孩子多当点责任,为秦夫人说说宫里值所的规矩。”
&esp;&esp;众人默然,他们才猜想司大人有怨气,老爷子进门就提右院判,着实耳聪目明。
&esp;&esp;刘御医只得道:“司大人费心了,原本该我等做的事,他想的再不能周到。”
&esp;&esp;章松年甚少出现在官署里,难得来一趟,谁也不信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esp;&esp;张御医是个藏不住话的,往前一揖,问道:
&esp;&esp;“章大人,新院判年轻才高,令我等汗颜。不知……”
&esp;&esp;章松年哈哈笑道:“太医院的女医官历朝也不是没有,家世、师门、履历,你们这帮小子自己问不就行了!老夫告诉你们,陛下的选择自有道理,往后再让我抓到多嘴,可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能担待得起的!”
&esp;&esp;章松年看到周围这几人都不说话,皱眉道:“惠民药局怎么了?你们在天子脚下这块风水宝地待久了,都忘了城南这两字怎么写?忘本的东西,司大人还掌着药局大使的印信呢!”
&esp;&esp;这话一出,便是再迟钝的人都察觉出不对了。司严是药局大使,位在罗敷的夫人之上,但在太医院,右院判是及不上左院判的。两人微妙的关系大家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会儿放到明面上来,忽然令人很想看看这二者坐在同一个屋子里的情景。
&esp;&esp;应该会很精彩吧。
&esp;&esp;章松年打断医官们的遐思:“刘御医啊,陪我到袁大人屋里瞧瞧。唉,老夫还真有些不舍呢,就这么走了。”他喃喃说道,伸手示意御医来搀扶。
&esp;&esp;刘御医灵机一动,上前扶住老爷子:“您慢些。”
&esp;&esp;南厅一片寂静。
&esp;&esp;章松年掏出钥匙,头也不回地对刘御医道:“在这等着。”
&esp;&esp;刘御医顺从地立在杏树下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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