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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床榻间,孙家老爷颧骨深陷,满脸灰败死色,气息更是微弱至极,只那双瞳仍还亮着几分往日光芒,俨然已是命不久矣。垂死老者枯瘦掌心紧紧握着沈俊手腕,语带颤音。
&esp;&esp;“为父这辈子上无愧于天,下无罪于地,却、唯独有负你母子二人……你母亲离世前眼角沁血苦苦嘱托为父尽责将你抚养成人。为父许诺答应、最终却食言未能做到……为父错了……”
&esp;&esp;一股强烈悲伤情愫急涌心头,其间还混杂着多年来郁积在心底深处的不甘与憎恨。刹时之间,沈俊只觉得胸口处阵阵揪心刺痛感传来,他低着头,甚至已分不清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沈俊还是孙默,一行清泪亦无法自抑先行悄然夺眶而出,滑落脸庞,溅洒在了冰冷地板上。
&esp;&esp;长串话语明显耗费孙老爷太多元气,只见垂死老者胸前急剧起伏一阵急喘,握着沈俊的掌心反而更加用劲。
&esp;&esp;“往事不可追,为父深知先前犯下的过错已无法、弥补,但为了我们孙家的将来着想,默儿……为父只能是最后再亏欠你一回,希望、希望你能深明大义,成全了宏宇……”
&esp;&esp;垂死老者晦暗目光忽然现出一抹悲悯却又夹杂着一抹毅然决然。见状,沈俊顿时眼底一沉,只见他硬生生把手腕从孙老爷掌间抽了出来,并迅速往后退出三步远。
&esp;&esp;“成全孙宏宇?你到底还想要我怎样?”
&esp;&esp;“默儿,离开昌阳城吧……为父既已有负你母子二人,便不愿在临死前再负东苑……”孙老爷蜡黄手掌举在半空,满眼痛苦,“你比宏宇、宏轩两兄弟更出色,为父心知肚明,但孙家家业终究只能、交到宏宇手里,不然,你与宏宇必相互倾轧厮斗,到头来,我孙家偌大家业必将惨淡结局……”
&esp;&esp;望着病榻间老者,沈俊冷笑:“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想要回沈家家产而已,并无任何其他非分之想!孙老爷若真不愿将来我与老二反目成仇,就应该趁着如今尚存一口气在,还能当家做主的时候尽快满足我这小小心愿,怎么反倒还要我离开昌阳城成全孙宏宇?”
&esp;&esp;紧握双拳,沈俊心底一阵发凉,“我孙默又何德何能哪来的资格身份成全孙宏宇?哪一次不是他孙宏宇坏我害我在先,除了退让隐忍我又做了什么?你不去规劝加害者孙宏宇容我待我,却反而要求我这受害者离开昌阳城?孙老爷!父亲大人!爹!难道在你心里头,我孙默就那般贱如蝼蚁?”
&esp;&esp;闻言,孙老爷一阵剧烈咳嗽,眼底愧疚目光更深,然而,便是这般,垂死老者仍也不愿更改初衷。
&esp;&esp;“为父明白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离开昌阳城对你而言并不是件坏事……昌阳城太小,你施展不开拳脚……若去汴京,天子脚下会有更多机会、令你施展出才能抱负……”
&esp;&esp;沈俊一刻也不愿继续待在屋内,转身就朝门口方向走。病榻间垂死老者撑起半边身子,不慎从床榻重重跌落在地。沈俊猛的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却强忍着悲愤没有转过身去。
&esp;&esp;“昌阳县令今年秋末将罢免归乡……仕途终结……”孙老爷苍老颤音再度在屋内响起,“届时、为父也早已不在人世……你若仍还留在昌阳、昌阳城,便再无任何人可倚仗……一山不容二虎,宏宇、宏宇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害你性命……默儿,听为父一句劝,随老管家一道去汴京吧!给孙家留条活路,也给你自己留条活路,算是为父求你了!”
&esp;&esp;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孙老爷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尽悲凉。沈俊非是铁石心肠,他能听出对方言语间父亲对儿子的那份关怀与担忧,但沈俊仍然无法原谅孙老爷,只因在这位父亲眼里,他沈俊永远是那个可以被冷落、可以被放弃、甚至是可以被牺牲的儿子,即使是这位父亲心怀愧疚,仍也不愿在自己魂归幽冥前把他沈俊放在优先位置善待一回。
&esp;&esp;沈俊闭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满眼淡漠,只听少年寒声道:“身为人子,我便答应这临终遗愿。今日一别,你我父子情份缘尽,只愿来生再世幽冥轮回,你我永世不见!”
&esp;&esp;☆、38章
&esp;&esp;孙老爷走了,带着无尽愧疚与担忧离开了这个世界,走的令人猝不及防。
&esp;&esp;三月初那场寿宴热闹景象似乎就发生在昨夜,轰隆炮仗声似乎犹响在耳侧,然则七月未到,孙老爷已是阖然长逝。
&esp;&esp;与此同时,原本归由孙家大少爷打理的惠芝楼也在孙老爷去世后的学士’等等,个个赫然醒目且又令人望而生畏。
&esp;&esp;沿途不时经过好几台官轿,有位高权重者乘坐的枣红色四人高抬华贵大轿,前后簇拥着一大群奴仆婢女婆子;也有那芝麻小官、举子秀才乘坐的穷酸绿漆二人合抬小轿,前后只零星跟着一两名跑腿小厮。
&esp;&esp;再有那披甲将士手持兵刃骑乘高头骏马在前,率领身后小跑着的一群兵卒招摇过市,雄赳赳气昂昂极是威武霸气。
&esp;&esp;然而,汴京城里最多的自然当属汴京城百姓,只见男女老幼来往穿行比肩接踵,或攀谈或招朋引伴甚是热闹。
&esp;&esp;熙熙攘攘之间,但见有两辆马车一路徐徐驶过拥挤人群,并最终来到一座中等规模府邸门前,停了下来。
&esp;&esp;撩起轿帏,沈俊、老管家二人分别自左右两侧踩着小木凳从第一辆马车先行走了下来。紧接着,小元子、小安子以及夏兴、夏云两兄妹也鱼贯下了第二辆马车。初来京城,四人张头探脑好奇打量周遭一切,满脸都是难掩的兴奋神情。
&esp;&esp;府邸门前早已躬身候着八男六女十四位家仆,见了沈俊,众人连忙低头齐声唤了声‘老爷’。
&esp;&esp;沈俊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十四人两遍,大致记下众人长相身形。再抬头时便看到悬在大门正上方的那块‘孙府’门匾。少年眼底明显闪过一丝厌恶目光。
&esp;&esp;“年伯!”
&esp;&esp;老管家闻言立刻上前两步,“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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