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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冠生来好皮相,儒雅之气十足,在北汗本就少有,又在祈天城享誉数十年,此番话语诚恳,一下便让耶律齐消了戒备之心。“那洛家小儿也太大胆了,竟敢公然入我北汗城池行刺,幸得城主无事,否则老夫掌管着祈天军务,倒真是不好向朝廷交代。”耶律齐比商冠足足年长了二十来岁,虽神情不显,但言语间的轻待还是能瞧得出来。你倒推脱得巧,这祈天城被防范得如此严密还能出事,除了你还能有谁?大宁刺客若是真有这个能耐,早就渡过通运河、拿下祈天城了。商冠眸色一深,压下了心头的不快,恭敬道:“元帅纵横沙场几十年,洛家小儿您定是不会放在眼里,商冠的血仇就有赖元帅了。”他轻轻垂下眼,在说到‘血仇’二字时声音陡然变得奇冷无比。耶律齐听着这话神情一愣,不自觉的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一口,摸着胡子道:“城主放心,大宁敢入侵我北汗国土,本帅定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只是昨夜探子回报说‘洛家军有后撤的迹象’,不知城主可是对此事知晓一二?”商冠眼底露出了一份恰到好处的惊讶来,他愕然抬头看向耶律齐,道:“元帅此话当真?可千万莫要中了洛宁渊的奸计才是!”耶律齐看商冠面上神色不似作假,也知道军情紧急,敷衍的说了两句就婉拒了商冠的请留匆匆告退离去。既然商冠不知道内情,洛家又陡然撤离,这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等耶律齐走出了府门,商冠方抬眼看向刚才耶律齐坐过的地方,盯着那茶盅阴沉的道:“商荣,全都安排好了?”“是,城主,您请放心。”商荣低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离开了大堂。半个时辰后,祈天城的大街小巷都得知了镇守城池的元帅耶律齐和城主商冠相继负伤的消息。耶律齐在离军营五里处的地方受到奇袭,大营里的士兵闻讯而来时只看到伤重昏迷的统帅和满地尸体。而城主商冠也几乎是在同时受到了刺客的刺杀,伤情不明。消息还来不及掩盖,便已被有心人传得满城皆知,在大宁重兵压城的威压下,本就人心惶惶的北汗百姓陷入了恐慌之中。几乎是一时间,所有百姓商贾都想趁着洛家大军在渡过通运河之前逃离出城,祈天城城门处陷入了混乱之中。‘砰’的一声响,商冠将桌上的砚台扫落在地,盯着地上跪着的男子道:“郑海,你是怎么办事的?我明明吩咐了要留几个刺客被军营的人活捉,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承认是大宁派来的,现在怎么回事,怎么会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明明天衣无缝的事,现在却漏洞百出,虽然他也以遇刺为借口免了一些怀疑,但难保军中的一些将领不会看出端倪来,耶律齐毕竟是在离开他府上后出的事。郑海跪在地上神色惊慌,粗狂的脸上显出了几许不知所措的担忧来:“城主恕罪,元帅带在身边的亲卫平时极少出手,小人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底细,是以派去的刺客根本不敌,未免坏了将军大事,小人只能出手相帮,这些亲卫和刺客都看到了小人的面目,所以……也只能全部灭口了。”若是亲卫全死而刺客未死,耶律齐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保命,才是真的惹人怀疑。商冠知他说得不错,更何况郑海此人在军中威望颇高,也不好过多责备,只是皱着眉淡淡‘哼’了一声道:“你拿来的东西当真没有解药?”耶律齐一生戎马,功力高深,寻常刺客根本近不得他身,一般的毒药也会被他识破,幸得昨夜郑海听了他的计划后献上了一味奇药来克制耶律齐,这也让他对郑海彻底放心,毕竟谋害主帅可是祸连九族之罪。“城主放心,这味药是小人在一次战乱中所得,甚是隐秘,无药可解。”郑海谄媚的笑了两声,粗犷的脸庞现出几许不合时宜的阴狠狡诈来。“那就好,你先回大营,稳住那些将领,待晚些时候我再过去镇住他们,除了耶律齐,军营里无人的品轶大于我,到时候只要你拥护我接管兵权,待打退洛家、入朝请赏的时候,我定不会薄待了你。”必要的安抚是需要的,商冠露了个笑脸给低着头的大汉许下了高官厚禄的美好前程。真是没打过仗的老白脸,你以为品级高在军队里就能说得上话吗?我们的地位哪一个不是真刀真枪的打出来的!郑海眯着眼,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头低得越发下了。北汗的寒冬一般极是难熬,对大宁的将士而言就更是如此。虽已临近正午,飒飒的寒风仍吹得营帐鼓鼓作响,大帐里面炉火也烧得愈加旺盛,燃烧的火焰投下了火红的亮影。“耶律齐被抬进军营了?”叶韩安安稳稳的坐在主帅的大椅上,对着司宣阳问道。宁渊裹着大裘站在地图前,听着这话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出声。“是,半死不活的给抬进去了,只是可惜了他空有一世英名,如今竟被商冠那种小人给暗算了,不过……你还真有办法,居然能在他们身边也安插进人。”“不过是事有筹谋罢了,商冠此人心机颇深,但眼皮子浅,从来没有上过沙场,自是不知道阵前失帅对军队是何等致命的打击,他以为这十几万军队是凭两块嘴皮子就能说得下来的?元离空有谋士之才,却非治国之人,如此不善用人,难成大器!”叶韩漫不经心的扫过营帐外,眺望了一下慢慢道,话语之间,睥睨之气淡淡带出,竟让整个大帐的气氛突兀凝滞了一下。百里询蹲在一旁鼓捣着图纸,感觉到这威压抬起眼犹疑的朝他看去,猛不丁的和叶韩似笑非笑的眼神碰在一起,装作不在意的低下了头……但握着图纸的手却在微微缩紧——这种君临天下的肆意,他只在宣和帝身上看到过。明明叶韩的改变如此明显,却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怀疑?百里询轻轻瞥了宁渊一眼,抿起了嘴。“可是我们到如今也过不了通运河,若是错失了这次良机,等北汗缓过气来就麻烦了。”封皓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凑到宁渊旁边盯着通运河的地图一眨不眨。宁渊瞥过眼朝叶韩看去,讶异于他为何不肯说出荒山湖泊的事,转念一想,就算能凭湖泊潜入,对于河对面的十几万军队而言也不过是尔尔罢了。“再等两日吧。”叶韩看着苦恼的众人,突然笑了起来,眼底划过一丝深意:“快下雪了,下雪了就好了。”“你怎么知道?”封皓有些不信,听叶韩这语气,就跟活神仙似的,他听着就硬是觉得这斯是在他姑姑面前卖弄。“这个嘛,秘密。”叶韩朝封皓挤眉弄眼了一阵,摸着鼻子‘哈哈’的笑了两声,正要站起身,身子却猛地一晃,猝不及防下扶住了一旁的木椅。众人俱是一惊,就连专心致志看地图的宁渊也转过身来,她看着面色有些颓散的青年,皱了皱眉,极快的伸手探了探他的脉门,半晌后神情一松,问道:“现在如何?”叶韩笑了笑:“许是昨日沾了水,腹部的伤口有些复发,没什么打紧的。”他不动声色的对上宁渊有些沉的眼,打趣道:“怎么,如今稀罕我了?”众人被这话弄得鸡皮疙瘩满地掉,纷纷转过了头不去瞧他。宁渊瞥了他一眼,看他活蹦乱跳的,转过身继续看地图,只是嘴角却轻轻勾了起来。众人正说笑着,忽闻清河一声惊叹,循着她的眼朝外望……原来是下雪了。天地之间慢慢变得素白,通运河对面的祈天城越发遥远起来。叶韩淡笑着说要看雪景,走出了营帐,待远离了中军大帐才躲在个小帐包后面站定,藏在身后的手轻轻松开,上面深深浅浅的印迹,想来并不是一次就弄成的,他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走开,却被身后的声音止住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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