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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方犁便把客人带到了自己住的西院里。一进院子,程五见没了外人,身上骨头顿时都塌下来,进屋往席上一倒便嚷嚷:“刚才一直端着斯文架子,可难受死我了!快,三儿,把你家上好的茶点端上来伺候我!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esp;&esp;方犁一面叫墩儿去厨下端茶点,一面道:“官驿里竟连早饭都没让你们吃?真真岂有此理!”
&esp;&esp;邱固笑道:“有饭,他不愿意吃。说要留着肚子,到你这里打秋风!”
&esp;&esp;方犁忍不住好笑,道:“幸好我这里还有个小厨房,否则来了也是挨饿!”
&esp;&esp;邝不疑忙坐正了,道:“怎么?方三儿回家还受欺负了?要不要哥哥帮你出手?”
&esp;&esp;方犁笑道:“什么大事,还用得着劳您的大驾?欺负是没有的,不过就是没有住自己家那般顺心如意罢了。”
&esp;&esp;正说着,六儿墩儿等人端上茶点来,方犁忙招呼大家喝茶吃点心,程五边吃边道:“正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看邝大哥,整日地眠花宿柳,也没人说他。这要是住在他叔父府上,不知要怎么受拘束呢。对吧邝兄?”
&esp;&esp;邝不疑拿茶点扔他,道:“这么些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esp;&esp;程五叹道:“邝兄倒是自在,可是方三儿啊,咱们奔波千里,跟着别人巴巴地来看你,连年都没在家过,回去还不知怎么挨家里骂呢。你说,这天大的恩情,你要怎么报答我们?”
&esp;&esp;方犁笑道:“没得说。你程兄家大业大,要什么没有?需要什么,但凡吩咐下来,小弟无不照办。”
&esp;&esp;程五便道:“我家业大,也没带在身上。倒不劳烦你别的,只是要两套换洗衣物,尤其里衣要件好料子的。我衣服都穿臭了,也没得换!路上那些成衣铺,卖的都是些甚货色!”
&esp;&esp;方犁大为吃惊,道:“你们逃难么?换洗衣物竟都没带?”
&esp;&esp;齐二气愤地接口,道:“哼!这要问你家相好哇!本来出城遛马遛得好好的,他非说要来颖阳,一群疯子就跟着来了。别说行李,连盘缠都不够!还是人家小四掏的腰包!说出去有甚脸面!”
&esp;&esp;方犁惊诧之余,又觉好笑,赶忙出门,命人去准备香汤和合体的换洗衣物。屋里程五却又道:“齐兄,岂不闻“是真名士自风流”?我们南营羽林郎,哪怕打扮成叫花子,脸面也还是有的。京兆尹和北营的哪里懂!”
&esp;&esp;邝不疑便指挥另两人道:“小邱,齐二,这厮敢是皮痒!给我揍!照死里揍!”
&esp;&esp;方犁回来时,见几人正在屋里谈笑打闹,贺言春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廊下,正含情脉脉看着他。他那嘴角便也不由自主往上翘,心里满是柔情蜜意,悄悄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轻声道:“还真是说来就来了?”
&esp;&esp;贺言春强忍着把人搂进怀中、狠狠搓揉一通的冲动,在他脸上轻轻一吻,也小声道:“嗯,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esp;&esp;意绵绵
&esp;&esp;贺言春从看到方犁的第一眼起,就心疼坏了。
&esp;&esp;他的三郎明显是瘦了,脸色也被白麻孝服衬得有些憔悴,在家是个什么情形,他猜也能猜到。
&esp;&esp;他有满肚子的话要问要说,可惜一直不得机会。在西院里呆了没多久,方家大爷便带着两个儿子来了,把一众贵客请到正厅。因是孝中,不便饮酒作乐,更不能以歌舞侑酒,只备了一桌齐齐整整十分精致的素宴。
&esp;&esp;方家大爷估计直到此时才惊魂稍定,勉强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谈吐,把客人们让至首席,自己和儿子端着酒壶,殷殷劝酒。那酒虽是素酒,却颜色澄碧,颇有几分好滋味。饮得几杯,厅中气氛渐渐热络了,方大爷话里话外便开始打听那几位与老三是如何认得的。邝不疑便把在边郡与方犁相识的事说了,说至方犁带领伙计助军守城、后又义捐药草钱财的事时,自然是神吹海侃,把方三郎夸得智勇双全、世间少有。连方家大爷都听呆了。
&esp;&esp;方犁等人在边郡遇袭的事情,方家大爷以前也曾有所耳闻,但不过以为是伙计们瞎编,哪里肯信?如今听到从边郡回来的邝小将军也这么说,可见都是真的了。想到兄弟仅存的这点骨血,为了挣那点钱,竟差点在边关丢了性命,方家大爷的心里难得地涌上点愧意来,再看方犁时,眼神都柔软了许多。
&esp;&esp;一厅人正说得热闹,突然奴仆飞跑着来报,说是外头闹哄哄地来了一大群人,竟是郡守带着人过来了。原来下午方家奴仆外出买菜时,忍不住跟人吹嘘,今儿家中来了好几位贵客,乃是京城大大有名的官儿,听说是什么校尉统领,与他家三郎素来交好,闻知老太爷没了,特来拜祭。不想被同去买菜的郡守府仆人听到了,七传八不传的,便传到郡守王大人耳中。
&esp;&esp;时值年下,王大人正在小妾房里,软玉温香地嬉闹,忽喇巴听到这消息,唬了一跳。这禁军统领和卫尉府校尉,都是天子近臣,既来了地方上,他理所当然要好好结交一番。所以王大人忙派人去探听了一番,听说是真的,便赶紧从小妾房里出来,换了身衣裳就往方家赶。
&esp;&esp;一方郡守登门,这简直是方家大爷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等他和儿子们一窝蜂跑去迎接王大人时,正厅里那几个人迫于礼仪,也不得不都站到廊下候着,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相视苦笑。
&esp;&esp;程五道:“这又是谁的耳报神?怎么郡守都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esp;&esp;邱固叹气道:“完了,这怎么还把地方官给惊动了?这事若传到京城去,我老子少不了要捶我一顿!”
&esp;&esp;齐二看看他和程五,恨铁不成钢地道:“该!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如今闹大了,晓得后悔了?邝兄,你说怎么办吧?你说!”
&esp;&esp;邝兄无话可说,腆着肚子站着,也叹了口气,道:“大过年的,你说这位郡守不在自家呆着,跑出来做什么?……都到眼下了,还能怎么办?打墙也是动土,既来了,咱们索性就好好乐一回罢。”
&esp;&esp;方犁见他如此心大,不由噗嗤一声笑了。那几人同时扭头,对他怒目相向,程五道:“你还笑!还不都是因为你!”
&esp;&esp;贺言春忙在旁边道:“这事都怪我!回去后要打要罚,都由你们!”
&esp;&esp;程五斜睨着他,浪声浪气地道:“哎哟喂,护得这叫一个紧!连说两句都使不得了?我偏说!要怪就怪方小三这个祸水!你看不是他勾引,咱们怎么会千里迢迢跑这里来……”
&esp;&esp;正说着,邝不疑咳嗽了一声,就见方家父子已经领着郡守王大人进了屋。这边廊下的几位贵公子忙都面露诚恳的微笑,上前叙礼,双方厮见,好一阵折腾。王大人来的路上本还犹豫过一回,怕是什么普通侍卫冒充的统领,谁想见了面,不仅是货真价实的校尉统领,且一个个大有来头,有陇西邝家之子,有太原邱家之后,还有宫中炙手可热的郑夫人之弟……,险些让王大人激动得热泪盈眶,言语之间也极其恭敬亲热。五六十岁的老头子,拉着邝不疑程五等人的手,将老弟台叫得极其甜蜜。
&esp;&esp;方家大爷和两个儿子在旁看着,眼都直了。直到王大人开口请他带路,说要往老太爷灵前一祭时,才惶然惊醒。王大人带着一班臣属,给方老太爷灵前上了供,若不是方家大爷死命拦着,简直还准备拜两拜,可谓是礼数十足。等王大人从灵堂里出来后,方家父子感激涕零,忙又重新叫人换过酒菜,请诸位贵客入席,一行人直闹到起更,王大人才告辞回府。
&esp;&esp;邝不疑等人应酬得身心俱疲,等王大人一走,忙都让酒席散了,几人忙忙地回了西院。这回不等吩咐,大厨房里早送来了沐浴的香汤,房里预备下了换洗衣物。等几个人洗完澡、换好衣服,奴仆们又流水价捧来各色夜宵细点,都摆在方犁屋里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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