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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第2页）

&esp;&esp;官兵毫不犹豫地从她手里夺过琉璃镜，她使劲不松手，被重重掼倒在地。

&esp;&esp;额头的血痕潺潺流下，糊住了她的眼睛，那面她珍视多年的琉璃镜在争抢中坠地，碎得四分五裂，片片都割在她的心上。

&esp;&esp;江苒半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她低头，瞧见琉璃镜的碎片里头折射出自己的狼狈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想把那些碎片拢起来，可只抓到了满手鲜血。

&esp;&esp;没了，什么都没了。

&esp;&esp;宅子空了，她也被赶出了这个她养尊处优生活了十多年的家。

&esp;&esp;江家所有的财产都被抄没了，纵有故旧，也不敢对罪臣之女有半分宽容，她住进了郊外的庄子里。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

&esp;&esp;夜里她躺在硬邦邦的榻上，手脚冻得冰凉，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esp;&esp;记不得确切是哪一日了，庄子上来了位珠光宝气的贵客。

&esp;&esp;竟是她那异母的好妹妹！

&esp;&esp;先时殷氏进家门，她父亲执意要把殷氏娶作继室，在江苒这头得了好大的没脸，连带着她带来的同江苒年岁相仿的那女儿，也一并不许进江苒的院子。那会儿江云瞧见她，便是畏畏缩缩，含着眼泪，好似下一刻便能被她吓哭，唯有一回瞧见了江苒院内摆设，满眼都是不敢说出口的羡慕。

&esp;&esp;人人都道，江家四娘子是倾城国色，可凡人无法消受；五娘子是蒲柳薄色，却有温婉柔顺的好性情。

&esp;&esp;当年江苒听见这句评语，不过冷冷嘲笑，说，“什么温婉柔顺——不过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也配当江家女儿！”

&esp;&esp;而今，那当年瑟瑟缩缩的江家五娘子却是大变了模样，举手投足间颐指气使，好一副大户人家的贵女做派。

&esp;&esp;江苒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是江家的女儿，江云是怎么全须全尾地从贪墨案里摘出来的，甚至一跃上枝头，一个继室的女儿，安跑到她这个嫡长女的面前来耀武扬威！

&esp;&esp;更可恨的是，当夜她愤恨不平，久难入眠，将将入睡之时却隐隐约约发现有人在她身上乱摸。

&esp;&esp;她惊醒，挣扎，却被死死捂住了嘴。

&esp;&esp;她抖着手去摸见枕边那锋利极了的琉璃碎片，用力地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esp;&esp;她素来娇气，别说自裁了，便是平日碰着了丁点儿皮肉，都会起大片的青紫痕迹，可如今割起自己的喉咙，却是这样果决凌厉！

&esp;&esp;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esp;&esp;她瞪大了双眼，喉间嗬嗬作响，血水喷薄而出，待得良久，感知渐渐散去，琉璃镜的碎片“叮”得一声，随着她右手垂落，滚到了角落里。

&esp;&esp;她感觉自己的灵魂渐渐从躯壳里抽了出来。

&esp;&esp;恍惚间看见江云坐在黄花梨的梳妆台前，与她闺阁里的那张一模一样，当初她满脸艳羡地夸赞奉承过的那张。

&esp;&esp;她凝神细瞧，发现江云身着绣满金凤的红嫁衣，满头华贵的珠钗里有一只稍显朴素的银簪，刻着单单一个“喜”字，上头绘着云头纹，瞧着格格不入。

&esp;&esp;江苒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江云刚进江家门时，软磨硬泡地央她送她的首饰之一。

&esp;&esp;她伸手想夺回那只簪子，却扑了个空。

&esp;&esp;她悲哀地意识到，她已经死了。

&esp;&esp;江云在京城里风风光光地要出嫁了，她却遭人凌虐，凄惨地死在了郊外的庄子里。

&esp;&esp;泪光里，她看见满脸慈爱的殷氏，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神神秘秘地凑到江云耳边低语。

&esp;&esp;江苒忍不住上前去听——

&esp;&esp;“五娘，都办妥了，她自个儿割了脖子，天没亮就死透了。”

&esp;&esp;江云听了好似怔了一瞬，又轻轻笑起来，艳红的口脂像是喝了血。

&esp;&esp;“我那个姐姐最是心高气傲，要灭口哪用旁人动手，只消把她往泥水里扔，她就一辈子爬不起来了。”

&esp;&esp;她说罢，盯着镜中娇艳的容颜，得意地笑了，“什么

&esp;&esp;等江苒收拾完毕，门外却有一个婆子匆匆过来，杜若出去听了一耳朵，只觉得头大如斗，走回到江苒身边，嗫嚅道：“娘子……”

&esp;&esp;江苒抬了抬眼，“爹那头又有什么事儿？”

&esp;&esp;杜若不意她如此敏锐，迟疑了一瞬，便要跪下，江苒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只是说，“不必跪，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且说来吧。”

&esp;&esp;杜若这才战战兢兢地道：“老爷那头提前使了人来报，说是这回在京城里头，偶遇……偶遇故人，许是晌午时分能到家门口。”

&esp;&esp;江苒蓦然沉了脸，嗤笑说，“什么故人？老相好罢！一个养在外头的妾室，还值得他特地使人来吩咐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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