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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流放。”赵擎烽沉声补充,只四字便让李徽明白了,他是如何猜到自己身份的。罪人流放西北——当年赵擎烽被老忠宁侯贬去戍边,所能接触到的,便是这些人。只要他有心去查,十几年的时间,他又有什么是查不到的呢。季恒辉,季翼文的幼子,当年少数逃过这场劫难的人。最后却为报家仇,绝了那延续血脉的念头,潜入宫中……“当年的兵部尚书,便是如今的丞相何无顷。而崔松鹤,也因告发的首功,顺顺利利地坐上了兖州刺史之位。”所谓检举谋反,不过是铲除异己的借口罢了。李徽冷冷地笑了,可笑过之后却更是坚定:“为保陛下,为报父仇,季恒辉愿为昭行太子,效犬马之劳。”说完,便将一卷手书呈于赵擎烽面前:“这是这些年来,我借当年父亲的旧部,秘密安插在兖州的线人,全可为太子所用。”“昭行太子已故十六载,现在尚在人世的是殷王秦安平,公公日后可不要再叫错了,”赵擎烽接过那卷名目,却意外的正身,向着那李徽亦做一大礼:“赵某定不负季公子所托,愿与公子一起共扶大义。”李徽眼中一酸,随即也深深做一回礼。等待再次抬起头时,却又变回了那殿前不苟言笑的大太监,轻笑着点点头:“是,刚刚是奴才叫混了,忠宁侯莫怪,莫怪。”“公公再说这话便是太过客套了,”赵擎烽将名目收起,复又与李徽走进:“眼下赵某还有一事需公公帮忙呢……”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玄学好难蹭啊……祈祷今晚能蹭上~(十七)故居“绯月呢!怎么不见她来伺候!”莹白的玉樽被狠狠摔到了地上,碎裂的玉屑与酒液甚至溅到了坐在对面的赵擎烽的身上。秦骏双眸微红的指着前来赔罪的石榴坊主事妈妈,面目扭曲而狰狞。“绯……绯月她,她昨日与楼内的姊妹外出游湖,然后就……不见了……”主事妈妈说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哆哆嗦嗦的瘫到了地上。那秦骏进来脾气越来越暴躁,每日只觉得从宫内到朝上,没有一件事合他心意,唯有在这石榴坊中与绯月缠绵时,方觉得好些。而今绯月居然平白失踪了,秦骏只觉那妈妈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把生了锈的铁锯一般,在他脑子里推来拉去,半分忍耐不得,一脚将她踹远。“找,全都去给我找!若是找不到绯月,我就把你们全都沉到那湖里去喂鱼!”秦骏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忽然暴起,伸手抓住哪个算哪个,只要抓到手便不问青红皂白的狠踢狠打一番。那秦骏本就是个武人,而被他所抓之人哪里敢反抗,只大声哭叫着,又引来秦骏更重的暴打。“殿下,当心气大伤身呀,”结实如铁钳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了秦骏的臂膀,迫使他停下了动作:“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殿下何旭生这么大的气。”“哼!”秦骏回头,用已显出血丝的双眼瞪了赵擎烽一下,而后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往门外走去。赵擎烽望着秦骏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酒樽举了起来,仿佛是在为他送别。“想不到,这药居然如此的管用。”秦浣背着手,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我原以为还需再等些时日呢。”赵擎烽一见他来了,忙把手中的酒樽扔到一边,坐直了身子,将桌上辅酒的果子端到秦浣的面前来:“殿下来了,尝尝这边的果子吧,那管事的说了,这是今儿早上刚从城外送进来的,可新鲜这呢。”秦浣笑吟吟地看着他,随手捻了一个放到口中,轻轻一咬:“果然新鲜,这鲜果陪新酒,你倒是真有口服。”赵擎烽尴尬的咳了两声,将那果盘也扔到一边去,起身拉着秦浣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外走去:“今日天色还早,闷在这屋子里有什么可玩的,我带殿下出去转转!”秦浣无奈,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任由他带着自己从石榴坊的侧门中溜了出去。夜幕将临,却还未到那真正上灯的时候,街巷中也还未有多少夜游的闲人。赵擎烽的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牵着秦浣的手,向那更为偏僻无人的小巷中走去。秋冬的时节里,天色暗的总是分外的快,前方的巷子也越来越窄,秦浣几乎要看不清脚下的路了。可眼前的景象,却越发熟悉了起来,他……知道烛华要带他去哪里了。“殿下,在这里等我一下。”赵擎烽对他笑笑,快步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了火折子,吹燃一寸火苗,执着它向那墙边走去。青灰色的石砖前,朴素无华的房檐下,一盏盏残破的旧灯笼被赵擎烽一一点燃。秦浣不禁也向前走去,那团团光晕间,他恍若看到了十六年前的赵擎烽,同一处同一时,意气风发的青年满心欢喜的执着火折,将这窄巷两侧簇新的灯笼一一点燃,而这灯笼的尽头,便是他为他在宫外准备的……家。那时的秦浣总是将一切都藏在心里,但即便不言,赵擎烽依旧能够感觉得到他对宫中斗争的厌恶于对天家亲情的失望。故而便费劲了心思,为秦浣在宫外准备了这处平凡的居所。秦浣自然十分喜欢,却碍着那是东宫的身份,轻易不将心事外显,只每隔上几月,才与赵擎烽来次偷得半日闲。可便是这些个屈指可数的半日,也是他们回忆中最为亲密闲适的时刻。“殿下?”赵擎烽一转头,便看到秦浣已走到了他的身后,正伸着手替他将面前的灯笼扶正。秦浣在灯下浅浅的笑了笑,垂下手勾住赵擎烽未拿火折的那只手:“回家的路,自然是要两个人一亮才好。”夜寒风冷,赵擎烽并没有让秦浣再去扶什么灯笼,而是将火折放到他的手中,而后用自己的手将秦浣的手包裹着,三步一停,直到将那窄巷中最后一盏灯笼都点燃。而那最后一盏灯笼之后,便是一扇落了锁的宅门。巴掌大的乌色小锁上,正中工整地雕着“多福平祥”四个小字,小字之下则是细细密密的蝠桃花纹,紧锁着面前这扇与城中寻常人家别无二致的小门。“开门吧。”秦浣伸手拨弄着那只小锁,抬头看向赵擎烽。赵擎烽却摇摇头,将两只手都摆到秦浣的面前:“我也忘记钥匙放到哪里了,不过……殿下身上必然是带着的。”秦浣刚要说,这身子是安平的,哪来的钥匙,赵擎烽的手却已贴到了他的腰间,轻轻地摩挲让秦浣不禁想要躲闪,却觉得腰间一沉,低头看时一枚三寸来长的钥匙已挂在腰间了。“我就说嘛,殿下回自己的家怎么会不带钥匙呢。”赵擎烽满目笑意的,将那钥匙解下,放到秦浣的手上。“是啊,我回来了,怎么会没有钥匙呢。”秦浣也笑了,与赵擎烽一起开了锁,慢慢地推开沉寂了太久的宅门。眼前的景象与十六年前离开时,似乎并无太多的变化,踏上那落满了秋叶的小路,携手穿过久无人打理的暗青色竹屏。月华初上,照映着院中仍在潺潺未停的一湾流水,赵擎烽也不去绕路走那小石桥,直接一步跨过的不宽的水面,而后向着仍在另一侧的秦浣倾身张开双臂:“殿下快过来。”秦浣稍稍抬头,做出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转身向着靠近西墙的小石桥走去,月光照在他的与前世越来越像的面容上,既是清冷又是朦胧。赵擎烽也没说什么,而是沿着水边跟上了秦浣的步子,直到他迈上石桥的那一刻,赵擎烽一把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刚刚还月下清冷的面容瞬间绽开一抹笑意,装样似的推拒着,最后却只剩下相依相拥的笑闹。过了清溪便是山石掩映下的小亭了,亭前一棵红枫洋洋洒洒的舒张着枝干,泼下片片如火的红叶。赵擎烽抱着秦浣几步走进亭子,又将自己的外衣铺到了带些尘土的石凳上,按着秦浣让他坐好:“屋子里十几年没人打扫,殿下就先别进去了,当心呛着,我先进去打扫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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