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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产之类的且不提,俞家老二得了他用惯了的一整套篾匠工具,三百斤的粗粮,以及两贯钱。当然,他的一些旧衣裳鞋子被褥等等,也归了他,他媳妇儿的嫁妆自然就不用说了。如此这般,俞家老二当天就带着媳妇儿搬走了。此时,已是深秋时节,有些怕冷的已经穿上了薄棉袄,见他们小俩口这就要走,俞大伯还奇道:“我先还说,既是要分家,咋不干脆一成亲就分呢?好赖那时候天气正热的。你这会儿走,住哪儿去?”“我跟村头王癞头家借了一间屋,先在那儿住两日。”谢过了俞大伯关心,俞家老二只将东西一并挑上,领着媳妇儿往村头走去。王癞头家自打大的小的都出了事儿后,日子那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偏他们家要力气没力气,要手艺没手艺,因此听得俞家要分家,就主动提出借屋子。虽然是借,可其实还是要付钱的,不过村里头不兴讲究钱财,给些粗粮就可以了。可那王癞头家原就家贫,不然也不至于冒险进山。因此,若论房舍间数,确实有不少,却都是茅草屋,夏天热得像个蒸笼,冬日冷得刺骨,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即便村头那些人家跟村尾这块素日里并不常打交道,可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因此,听得俞家老二这话,俞大伯很是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的性子跟俞父差不多,都是老实头,不善言辞闷声干活的那种,不同的是,他娶的婆娘虽然有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却并不是一个自作主张的人,素日里大事小事都是听他的。只这么着,俞大伯稍微盘算了一会儿,就猜到了个大概,再扭头看向他二弟的眼神就变了。分家是没啥,明着的财物也没大毛病,可这般着急的将孩子刚出门,却还是落了下层了。又想起自己年幼时贪玩伤了手,虽然不妨碍日常生活,却终究没学到祖传的手艺,本以为等生了儿子叫老爹教,没曾想他老爹年轻时亏了身子骨,年岁不大就一病不起。偏他二弟是个藏私的,最终,祖传的篾匠手艺,到底还是没能传到他这一支。可他二弟一家呢?学到手艺的也是二小子,老大念了书,就算当爹的愿意教,他只怕还不乐意学呢,老三是个榆木脑子,逼死他只怕也学不到精髓。呵呵,隔上个二十年,又是一模一样的情况。天道轮回啊!俞大伯终究什么都没说,两家多年前就已经彻底分开了,如今他老爹老娘也早已归了西,就算他是大哥又咋样?只要明面上没出大错,他就没资格管,也懒得去管这摊子糟心事儿。……花了半天工夫请人做见证分家,又费了一刻钟搬东西收拾房舍,俞家老二很快就带着媳妇儿安顿了下来。就跟俞大伯想的那般,王癞头家穷得很,土坯房茅草顶,房舍倒是挺多的,连偏房算在内,一共有七间,可惜两间偏房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去年冬日没怎么修缮,今年更别提了,只堆了些不值钱的杂物,且有一半都塌了。俞家老二借的是西面厢房,房子不大,里头也是烧的土炕,单是一张炕就占据了房内一小半的地方,炕尾留出的地儿就叫他媳妇儿搁了嫁妆箱奁,而他本人则装了二十斤红薯给了王家。红薯一贯卖不上价,且俞母给他的三百斤粗粮里头,红薯就占了一多半,还都是那种白红薯,个头特别大,但是吃起来一点儿也不甜,要是煮粥时放一些,那倒是还能吃,可烤起来就不香甜了。这是佃农自个儿留种育秧种的,收获后直接拿了三成抵给了俞家,偏这玩意儿便宜,俞家今年又特别缺钱,索性卖掉了所有的精细粮食,留下了一大堆的白红薯。这回分家了,不给粮食不好,俞母就瞅着白红薯,给装了两百来斤,又拿土豆等凑数,好赖凑到了三百斤粗粮,面子上也能过得去了。结果,俞家老二这头刚给了二十斤白红薯,那头王癞头接过去了,也不嫌弃,直接往衣服上蹭了蹭,掰开就啃,没一会儿就下去了两个。俞家老二懵了一下,这种白红薯虽然不怎么甜,可它个头大啊,要不然俞家佃农也不会专门种这个,可人家多半都是拿回家煮粥喝的,就这么生吃,还是一口气下去俩,这是饿了多久啊!一个白红薯就有两斤多,二十斤是俞家老二估摸着算的,不过他又不是专门做买卖的人,所以所谓的估算,也就想着每个起码有两斤多重,他就论个头大的给装了十个。这会儿瞅着王癞头一口气下去了两个,他在旁边瞅着都觉得噎得慌。那头,王癞头估计也噎到了,直接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就这么灌了下去,缓过气来后,才冲着俞家老二道:“俞二,我家房子你想借多久就借多久,红薯你就看着给,没事儿。”俞家老二默默的点了点头,白红薯不值钱,一斗最多也就卖给十几文钱,一斗差不多十二斤,他给的这些,撑死了也就值当个三十文。只是,他恐怕住不了多久的。叫媳妇儿收拾屋子,他就去拾了些柴,暂且安顿下来后,没两日就挑了个天气不坏的日子,一大清早就进了山。因着小青山极大,上山的路径也有不老少,最常走的那条道儿倒是还算宽敞,那也是被村人硬生生踩出来的。所以,尽管有人瞧见俞家老二进了山,也只当是他前两日拾的柴禾不够,又进去砍柴了,再不然就是去砍竹子了,都不当一回事儿。可事实上,他这回是径自往深山里去的,去找他妹子和妹夫。展易这两日并不曾下山,因此还不知晓他二舅哥干了票大的,就连俞小满也认为,她二哥想要分家并不容易,哪怕硬扯上了冯家那头,可冯家只是人多势众,还称不上是恶霸,俞家那头估计没那么容易放人。结果,俞家老二一露面,就放了个重磅炸弹。分家了。居然还不是净身出户的。俞小满立马就感觉到这里头有事,只是没等她问出口,展易已经先问了:“你这脸咋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没好?冯老六下手不狠呢。”冯老六是展易特地介绍给俞家老二认识的,当然,其实他俩原就认识,只是没正式问候过。而第一次正式见面就直接开了打,那会儿展易就在一旁瞅着他二舅哥被揍,全程看下来,他深以为冯老六打人挺有水准的,每一拳都招呼在脸上,打了个姹紫嫣红,却绝不至于真的将人打伤。可这都过去有十日了,按说那伤最多七八日就该好了。“我在镇上又碰着冯老六了,央着他再揍了我一顿。”俞家老二这人脸皮厚,完全不怕丢人,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听他妹夫询问,妹子又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当下不等再度追问,就如同竹筒倒豆一般,全说了出来。末了,他还格外真心的赞了冯老六一句:“……真是好人啊,我先前还同他商量,没钱给他先欠着,没曾想他直接说不要钱,白打!”展易默默的看了他家小媳妇儿一眼,正好发现小媳妇儿也一脸囧样的望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最终都没忍心道出事实来。——二舅哥二哥啊,人家保不准就在心里骂你蠢呢!亏得俞家老二不知晓眼前这俩都在腹诽自己,还想着既然说都说了,那就干脆说个痛快。说完了自个儿找上门挨揍的事儿,自然还得说他和俞承嗣之间的一番闹腾,顺带也提了一嘴秋娘在里头的作用。凭良心说,俞家老二在两个妹子之间,的确更喜欢身为大妹的满娘。一方面的确是因着满娘比秋娘更懂事贴心,手脚勤快干活利索,另一方面却是他俩年岁比较相近。俞家五个兄弟姐妹相互之间年岁差距并不大,俞承嗣今年二十有二了,俞家老二则是刚过了二十岁的生辰,老三今年十八,满娘十六,秋娘生日大,虚岁十五,只比满娘小了一岁零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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