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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若澄见他没有拒绝,继续说道:“我知道自太祖皇帝以来,为了除掉北境的隐患,历代皇帝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以对于通敌叛国之罪,绝对无法容忍。可就像王爷所说,平国公曾为稳定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福广的倭患,贵州的动乱,还有奴儿干都司,鞑靼,亦力把里都有他征战的足迹。他为什么要跟瓦剌勾结?仅仅是因为他已经位极人臣,皇上在登基以后没有再行封赏吗?这个理由,跟他半生功勋,跟平国公府上下近百口人命比起来,当真能站得住脚?皇上不妨想一想,到底是谁一定要置一国大将于死地?”
&esp;&esp;朱正熙没想到若澄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收起刚才漫不经心的样子:“平国公的为人,朕比谁都清楚。也许瓦剌许了他比位极人臣更高的好处,他难道能不为所动?”
&esp;&esp;“皇上的确比我更了解平国公。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上不想听听我的堂姐说了什么?听完之后您再做判断也不迟。杀一个人,甚至杀几百个人对您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若有朝一日,您知道自己冤枉了自己的亲舅父,不会后悔吗?”
&esp;&esp;若澄说话的口气一直很柔和诚恳,像是涓涓流水,听着十分舒服。
&esp;&esp;朱翊深叹了声:“你起来,坐下说吧。”
&esp;&esp;若澄也不推辞,从地上起来,直接坐在旁边的花梨木椅子上。她的手在袖子底下紧紧地攥着,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朱正熙缓缓问道:“你见到沈氏,她都说了什么?”
&esp;&esp;“堂姐说她在出事以前,曾经偷偷潜入过平国公的书房,那时暗格里还只有几枚印章。等到锦衣卫搜查的时候,忽然就多出了信件。这不是栽赃是什么?皇上当然也可以觉得这是堂姐的推托之言,但她说平国公的书房只有几个人能进去打扫,盘问他们也许会有线索。为了查明真相,何妨一试呢?”
&esp;&esp;朱正熙想想有理,叫来刘忠,附耳吩咐了几句,刘忠就小跑出去了。
&esp;&esp;但若澄知道,恐怕审问那些人要花费不少时间,她现在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让皇帝放了平国公府的众人。
&esp;&esp;“皇上能否将平国公亲手所书的奏折拿来给我看看?”她大着胆子问道。
&esp;&esp;“你要做什么?”
&esp;&esp;若澄吸了一口气:“皇上应该记得,之前京城的琉璃厂一带,曾经有个叫清溪的人,以临摹唐宋名家的书法而闻名。我就是清溪。我小时候有幸得到苏首辅的教导,加上这些年的学习,能辨认出一个人的走笔习惯。也许会有所发现。”
&esp;&esp;这回,朱正熙惊得一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若澄。清溪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但还有很多人在打听她的下落,包括朱正熙自己。他见过清溪的作品,自然不怀疑她的能力。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若澄就是清溪。
&esp;&esp;他心中震动不已,实在看不出眼前的女孩子,竟能写出那样一手字来。可他知道若澄没必要撒谎,她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证明平国公的清白,可见她心中坚信平国公是无辜的。
&esp;&esp;朱正熙不禁有些动摇,连外人都这么相信舅父,他为何就认定舅父有罪?也许是偏见,也许是登基之后两人积怨已深。他固然想给平国公府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皇权不可侵犯。可若是真的冤枉了舅父,他将来或许会后悔。
&esp;&esp;想到这里,朱正熙叫来几个太监,让他们分头去找奏折了。
&esp;&esp;等太监们把奏折找出来,朱正熙又把上次从那个细作身上搜出来的信摆在桌面上:“你看吧。”
&esp;&esp;若澄翻开奏折,对比两者,全神贯注地看起来。汉字的书写跟蒙语有很大的区别,如果同是汉字,要找到破绽就容易很多。那幕后之人已经认识到这一点,故意写的蒙语,不得不说很聪明。
&esp;&esp;太监们不敢发出声音,陆续退出去。朱正熙一边喝茶,一边看向若澄,心中琢磨,难怪上次密报的事情,她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原以为是巧合,没想到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清溪公子。他忽然生了强烈的掠夺之心,他是皇帝,为何这个女人就不能是他的?
&esp;&esp;可这个念头刚刚一冒,就被他掐灭了。
&esp;&esp;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他抢了九叔的女人,满朝文武必不会坐视,口诛笔伐自然不会少,甚至会给各地的藩王和乱民以借口,说他无德,说他色令智昏,败坏伦常。那么到时候不需要外敌,光是这些国内的麻烦,便足够让他坐不稳皇位。
&esp;&esp;就算这些风浪都能熬过去,九叔也不会放过他。九叔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不比温嘉和徐邝两人低。龙虎相争,只会两败俱伤。
&esp;&esp;比起一份喜欢,比起一个女人,江山和责任显然更加重要,朱正熙还没昏聩到那种地步。
&esp;&esp;他苦笑着饮了口茶,也不知她还要给他多少惊喜。
&esp;&esp;……
&esp;&esp;清冷夜空,只有一轮皎洁的月盘高挂。京郊大营之中,火把星星点点,完成了白日的操练,士兵们都各自回自己的营房休息。朱翊深回到自己帐中,脱下铠甲,挂了起来。
&esp;&esp;他坐在椅子上,仰头靠着椅背,心中还在记挂京中之事。
&esp;&esp;若徐邝跟他正面交锋,他不介意斗个你死我活,就像上辈子跟叶明修一样。可现在徐邝现远在奴儿干都司,却有人千方百计地要置他于死地,不知是何目的。
&esp;&esp;朱翊深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三王之乱,也是有人非要置三王于死地,酿成了一桩能够震动国史的奇冤。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真相,因为父皇说,知道两个堂弟是清白的,却无法更改他们的命运。最后汾阳王和归义王只能用死,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esp;&esp;当时朱翊深还无法体会父皇的用心,直到他自己做了皇帝,才明白很多时候,只能权衡利弊,来选择最小的牺牲。
&esp;&esp;他并非要救徐邝,只是不想让操纵这一切的人得逞。
&esp;&esp;“王爷!”军中的教头在外面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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