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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苏璇入山时才三岁,叶庭已经十岁,他几乎是被师兄提着脖子长大。叶庭在学艺上对他鞭策严格,平日里包容宽纵,像兄长又像半个师父,两人感情极好。
&esp;&esp;这次与之同行,苏璇极是快活,他独对武学异常狂热,其他琐务颇为懒散,多数依赖叶庭安排,或许正因如此,镜玄真人才将他一个人赶下山。两年时间磨得他成长良多,这一刻却似回到了从前,有了叶庭的陪伴,他完全不必再为行途的琐细费心。
&esp;&esp;叶庭下山早,又代师父处理了不少门派事务,早已是熟练的江湖客。各地如何置换车马行船,四方有哪些出名的人物,不同门派之间的禁忌与纠葛,碰上麻烦该如何打点,哪些是盟友,哪些可相交,哪些需要避忌,事事透彻分明。
&esp;&esp;叶庭策马款款而谈,苏璇听得津津有味,深觉白白游历了两年,对江湖仍然一无所知。
&esp;&esp;收获了满眼祟拜的叶庭也觉好笑,其实以苏璇际遇之险,心志之强,更让人惊异感佩,唯独他自己浑然不觉,视若寻常。
&esp;&esp;听完一些江湖趣事,苏璇颇觉惋惜,“原来试剑大会如此精彩,可惜错过了。”
&esp;&esp;叶庭见他一脸羡慕,同替他遗憾,“下次要再等五年,谁让你当时蹲在山里啃野笋,亏得你能熬下来。”
&esp;&esp;苏璇回想起昔日的惨状,自嘲道,“开始还好,半个月后一心想吃肉,到后来闻到笋味就要吐,饿极了都不想碰,好容易出来完全控制不住吃喝,灵鹫宫的人都吓着了。温宫主还好,温小姐一直有些瞧不起我,想必就是为这个。”
&esp;&esp;叶庭笑得前仰后合,几不可抑,“等你救了她兄长,她该另眼相看了吧。”
&esp;&esp;苏璇懒懒的不在意,“我照顾那孩子,没怎么与她照面。温公子倒是客气,人也不错,想来这时候他们兄妹该回灵鹫宫了。”
&esp;&esp;叶庭闻一知十,已经猜出了内里,“灵鹫宫太平无事,有什么需要他们赶回去,温宫主大概另有嘱托。”
&esp;&esp;苏璇给唤起了好奇。“师兄猜到了什么?”
&esp;&esp;“你知道温宫主为何将儿子托给枯禅大师?枯禅大师出自南普陀,虽不如少林名头响亮,声势也不小。温轻绒将来承袭灵鹫宫,凭借这份旧谊,即可得南普陀半臂之助。”叶庭对江湖中的人事了如指掌,一丝一络无不洞明,“灵鹫宫实力不强,除了温飞仪没什么高手,自然要设法联盟别派。一旦不必锁宫避仇,忙不迭将女儿谴出来,不外是让她与合适的青年才俊多接触——”
&esp;&esp;苏璇的脸庞渐渐错愕,叶庭说到此处话语一顿,斜睨他道,“如果实在与这才俊合不来,大约就要看温轻绒的同门了,毕竟能得枯禅大师收录,才能与门怜孤弱
&esp;&esp;叶庭听完首尾不置可否,拖过凳子坐下,“然后你就把这孩子抱回来了?”
&esp;&esp;女童好像还认得苏璇,没有躲避他,但也不像过去的亲近,她的神气比从前更麻木,肿突的额头鼓得透亮,身上的伤由大夫上了药,据说还有不少淤痕。
&esp;&esp;叶庭看她也确实可怜,“回头我跟温公子说一声,再打听一下有没有好人家。”
&esp;&esp;苏璇的胸膛像堵了一块石头,既怒又愧,闷声道,“不必了,她送到哪里都要受欺凌。”
&esp;&esp;一个是固执的少年,一个是呆弱的女童,叶庭对着两人也是头疼,“那该如何,她有胡人血脉,一眼就能看出,不可能像那个渔家女孩一样。”
&esp;&esp;苏璇想了又想,摸了摸女童柔软的发旋,“我会照顾她。”
&esp;&esp;叶庭简直要给气笑了,“你自己才出江湖没两年,能照顾谁?”
&esp;&esp;苏璇其实也不知该怎样安排,他已经错了一次,要不是这回恰巧送信而来,怎知道孩子竟过的如此糟,小小的胡人女童,在旁人眼里草芥一般,如果再错托,怕是命都没了。
&esp;&esp;叶庭应酬了一天才回来,又要处理意外的变故,随道,“她瞧着不是个机灵的样子,你要实在不放心,寻一个心善的老媪,给些银钱代为看护,请温公子照应一二就是。”
&esp;&esp;温轻绒早晚要离开凤阳,纵然相托也难以长久,何况她是个话都说不清的孩童,苏璇默了一会答非所问,“这孩子以前在流浪班子里饿怕了,很喜欢吃东西,在刘府呆了几个月,给吃的都不大接了。”
&esp;&esp;叶庭知他想不开就容易执拗,耐心劝道,“你也不必太自责,她出身过于低贱,正经人家连婢仆都不会选胡姬,不是你所能左右,有心也是无用。”
&esp;&esp;苏璇将药膏抹上女童手背的一块擦伤,“师兄,为何世人瞧不起胡人。”
&esp;&esp;道家讲究万物一体,本无殊异,叶庭对胡人并无歧见,不过他通透世俗,从不逆之而行,“葱岭以外皆是胡地,种族极多,时有征战,败者沦为奴隶,转入商人之手。胡女风情特异,中原酒肆歌坊大肆购入,可获数倍之利,就成了一项源源不绝的生意。她们在中原等同奴籍,律比畜产,只能被转卖,无法独立存身。比如你救的这个孩子,就算主人将之打杀,律法仅是罚些银两。她长大了必是入歌舞之肆,难有好的出路,更不可能嫁与良家子。不是师兄心肠硬,而今的世道能做的有限,你救得了一次两次,难道还能更改她的一生?”
&esp;&esp;苏璇不知听进去了几分,沉默着没有接话。
&esp;&esp;明明做了不少大事,在江湖已经声名鹊起,这一刻却还是山间认真倔强的少年,叶庭心一软,也不忍多言,“这事交给师兄,由我安置,你就不必再费心了。”
&esp;&esp;温轻绒难免汗颜,是他接洽刘府将孩子送过去,办妥就放在了脑后,从未想过前去探视,不料弄成如今的局面,两头都落了尴尬。
&esp;&esp;叶庭处事圆融,先行向温轻绒与刘府致了歉,只道师弟行事莽撞。
&esp;&esp;温轻绒越发惭愧,他不好意思见苏璇,嘱宁樱买了几件孩童的衣物,备了几色礼物,托温白羽送过去,名为探望,实为致歉。
&esp;&esp;温白羽离开父母后也成长了一些,她青春娇美,又是灵鹫宫主的爱女,在兄长的引带下结识了不少才俊,颇有几个对她生了爱慕之心,整日明争暗斗。她初时快悦,时间久了便索然无味,尽管这些人热切殷勤,一句话如奉纶音,却没一个入得了她的眼,及得上她所结识的首个宫外人。
&esp;&esp;可惜她初时不以为然,直到九华山一战后,数月间无论她去何处,总有人一再提及提苏璇的名字,赞誉与议论无数,她才真正感到了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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