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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月一又愣，笑容敛了些：“……你们联络倒蛮频繁。”

木原芊挑眉：“吃醋？”

观月一瞪她：“……要你管？”

“啧啧你知道我们这群人纠缠了十几二十年的原因是什么吗？”木原芊一时间却深呼吸，仰头望着夜空，“……因为我们彼此身上都有太多弱点，在性格上亦如此，你太过骄纵没有丝毫危害承受力，我太过扭曲总觉得想要的不择手段也要要到，谁阻碍了我，我就要打倒谁，对方有反对意见都不可以，至于仁王更明显，他太习惯做两面派，表面上吊儿郎当实际谁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幸村亦然，他弱点也蛮多。”说着自己笑出来，望她，“那你知道我们的通病是什么吗？”

观月一沉默。

木原芊撇嘴笑：“因为我们谁都不肯坦白，无论做什么事情，谁都坚决不肯先走一步生怕别人看出自己内心想法——沟通实在太难，一直到终于再也无法沟通。”

观月一点头——诚然，她说得丝毫没错。

“我问你怎么还没甩了他——因为我笃定他什么都不说，无论他做了什么，又为什么那么做，他全部不说，哪怕是告诉你，”她低头，抿了抿嘴，“我和他好歹来往十多年，也能猜到，他除了那个搭档之外，蛮多事情谁都不会讲，包括你——或许这些事情他连他那搭档都没讲。”

观月一继续沉默。

她继续说：“你知道吗？如果换成旁人，或许就会立马甩了他，因为从表面上看来他太没用，周旋于这件事当中，什么都没有做，又没能立刻将你遣送出国，事情变得一团糟——观月，这样的男人好懦弱好无能。”

观月一张张嘴想要说话，又没说，闭上嘴。

她继续笑：“你知道，在一部电视剧中，男主角必定要天下无敌，他要帅，要聪明，顶顶重要一定要天下无敌，小女生甚至希望他能够猜中下期彩券号码才算真正好，我在电视台工作这么久，见过多少投诉信，投诉剧中男主太无能——她们要什么？要的不过是自己虚渺的幻想，她们幻想世界上男人都该是超人，都该是她们的保护神，她们甚至不允许男人拥有自己独立的观点，简直自相矛盾——你见过英雄不坚持自己的独自原则？呵，在她们世界中又有什么不可以？观月，她们就像那时候的你，全部家庭富庶生活安逸，将自己当成公主，童话故事看太多，认为自己观点最正确，全世界也只有自己正确——她们看到什么世界？她们梦想中的世界，里面的人完美得让人想要掐死才好。”

“我曾有份参演一部剧，编剧接到无数投诉信对他极其男主进行讽刺之能事，他简直无奈，连连摇头对我说，这年头男人简直不好当。他亲自回复，解释一番男主拥有独立人格与爱情观，男主不过想和女主一起解决问题，我当时笑他幼稚，居然企图和小女生争出一二，他不听啊，果然又被喷回来，指责他与男主居然以为真爱天下无敌……观月，你说还要多么可笑？她自己认为真爱天下无敌这观点荒谬可笑，她自己又坚持到底，觉得真爱在前，男主哪里需要顾得上女配的死活，不如冷血彻底，一生一世只要为了女主就好——这又不是所谓真爱无敌了？她自己双重标准，还要怪别人，你说能怎么和她说道理？完全说不通而已，这种女孩子大抵将自己当做折翼的天使——你得罪不得，切莫招惹上来，有理她不听，比起耍泼她头头是道。”

观月一听她说完，沉默许久，才开口说：“木原……你跑题了。”

木原芊一愣，随即抬手拢了拢头发，嗤笑：“——喂，让我多说两句又如何？我都找不到人说话。”

那人着实可恶，居然回复：“总之会有仁王君跟你说话。”

木原芊伸手推她：“喂还真吃醋？……算了不跟你说了，事情你自己去找仁王问，我懒得跟你说。”观月一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瞪她：“喂——”

“快快去找他，我怕我会改变主意。”

她犹豫一下，转身就走，木原芊又叫她：“……观月一。”

观月一停下脚步，回头看，那人对她笑：“……没事了，去吧。”

望着观月一走远，她长长叹口气，回过头去看着涂鸦墙上被自己喷上去的字。

这里是一片海。

她忽然感觉有些冷，又转头看向夜深了依旧热闹的街头网球场，那里有少年们在尽情打球，他们很快乐，他们有青春，他们有梦想。

而自己早早就一无所有，什么家庭、父亲、快乐、童年……那都是什么？不认识。

居然连二十多年来唯一有的都要被那观月一打败，唯一有的就是“计划”，无论做什么事情的“计划”，习惯将一切策划好，以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连这个都没有了。

如果……如果说观月一真的将事情直接披露出来，或许自己还不至于如此干脆放弃，或许还有机会让自己破罐子破摔，干脆同归于尽，但是没有“如果”，观月一太聪明又太蠢，她居然故意留了余地给自己，“先礼后兵”，事情发展权给自己选择，如此……还能怎么选择？

人往往真正面对绝境就不怕了，反正已经到了那一步，什么都不怕了，最怕的……是还没有身处其中，只是一只脚踏在半空中还未落下去，那种感觉才最让人恐惧。就好比爬到最高峰，掉下去的那一刻，反而内心空白，什么都不想，回归最原始兽性状态，而当你还脚踏实地贴着石岩站在崖上时，望着下面深渊，内心想法万千，什么恐怖思想都出来，自己吓唬自己一遭——这才真算是被自己吓都要吓得半死。

所以观月一此举，无疑让木原芊无可选择。

——其实完全没得选择。

观月一此女表面糊涂愚蠢，这一步无论是有意抑或巧合，都走得太巧，巧到让人哭笑不得。

相依之夜

这时候想起仁王雅治说的话果然没错。他说：“木原，你不爱我，你只是爱那种将所有得不到的东西全部抢到手的感觉而已。说实话你大概也知道我知道这点，所以你闹跳楼做什么都是跟小一直接下战书，你知道我完全不会相信……木原，你太爱自己，这样的人哪里肯因为我去死？别闹了。”

……当时真的很想就这么扯着他的衣服大哭，却始终再也哭不出来。

他从头至尾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场闹剧，是木原芊此女在和自己闹着玩儿，他亦由同情转为有厌烦，好歹算是……还存了对自己最后一点道义，只是人人耐心有限，他亦然。

大概已到边缘部分，再闹下去，讨不了好的不过是自己，总不能真那样蠢了。

胜者王侯败者寇，这世上规则原本就是这样的。

虽然依旧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她怅然，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这边观月一坐车到仁王雅治居所楼下，左右张望许久，活像做贼抑或半夜偷情的样子，惹得出租车司机不停望后视镜，最终忍不住提醒：“……小姐？是在这里停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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