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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这话,邢芸端起桌旁的德化窑白釉茶盏略用了一口,只是才入口,邢芸便蹙了眉,瞅了木香一眼。木香旋即明白了过来,笑说道;“这是老爷昨儿拿回来的新茶,也不知是打哪来的,颜色倒好看的很。”邢芸瞬时无语,贾赦最近不弄他那些古董玩意儿了,可新培养了个爱好,斗茶,这些时日说是被贾珍请去了,其实大半工夫是在外头鼓捣折腾茶叶去了。邢芸也懒管这些,茶叶那是树上长的,况且如今又不是二十一世纪,有那些黑心烂肠的商人拼死炒作,上至人参燕窝,下到油盐酱醋,什么都能吹上天去。一根草都能吹的极具收藏价值,今天买了明天就价值连城了,偏还有傻子上当,真是让人觉得,地球真是太危险了,什么外星人都能满街跑,一点也不担心被人抓去解剖掉!星际宇航局更是官僚拖沓,这样智商无下限的货色都没发现,还让他们在地球上占据了几个国家,绝对的渎职!低头看了看那茶盏中的茶汤,邢芸随手将茶盏放在一边,淡淡道:“味道浓了些,我不惯这个,还是换了碧螺春来。”木香连忙答应着,打起帘子出去了,见木香去了,邢芸方又问着黛玉道;“前儿我听说,老太太打发人新请了个太医来,不知如何?”黛玉手中捏着帕子,笑说道:“还是叫吃那几样丸药,也没旁的方子。”邢芸听了,略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可还咳嗽着?”黛玉回道;“这几日还好,并没怎么咳嗽。”邢芸又向着黛玉道:“你生的单弱,这病根子不去,一味吃药,也不是个法子。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虽然粗了些,可也有几分道理在其中。”听见邢芸说了这话,黛玉不觉移了移目光,低垂螓首。邢芸见状,忽觉自己有些冒昧了,忙笑了笑,又说道:“我是想着,这药食同源,你如今既吃着药,这饮食上也该多注意着。”刚说了这话,一阵风吹过,外面便淅淅沥沥的落起雨来了,初开的迎春花随雨落了一地,草木泥土的清香伴着水汽侵进了屋里。邢芸瞅着丫鬟关了窗,便转了话头道:“外面下雨了,路上想也泞的很,我打发人去和老太太说一声,你们便留在这用饭罢。”一语未了,便听见外头丫鬟传说,有小丫头给黛玉送伞来了。一个颇有几分眼熟的小丫鬟进了屋来,手里拿着个小手炉,提着一个小包裹,上前行礼道:“紫鹃姐姐见天阴着,便让我送了雨伞斗篷和手炉来。老太太先前打发了人来说,今儿二太太用斋,叫姑娘们都过去用饭,也好热闹热闹。”听了这话,邢芸倒不好再留黛玉,笑道:“老太太既吩咐了,我便不留你们了,只是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且这院子到老太太那院子又很有一段路,单这雨伞斗篷,这么走过去,难免濡湿了鞋袜。我看索性传了外头的婆子来,用软轿送你们回去,这样既便宜又妥帖。”正说着,桂叶打起帘子匆匆忙忙的进了屋来,见了邢芸,咬了咬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邢芸见状,心中一动,也不待黛玉和迎春推辞,只打发人抬了两顶软轿来,看着黛玉和迎春上了轿,又屏退了屋里的丫头,才转身靠坐在榻上,用手支着头道:“说罢,有什么事儿?”公道桂叶忙说道:“费妈妈把张姨娘的头打破了,血流了一地,拿帕子压着也止不住。”邢芸骤的一惊,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桂叶急急说道:“今儿费妈妈在西角门那看人种茉莉花,谁知张姨娘从琮哥儿那回来,看见那茉莉花,便说屋里的香料太闷,熏的满屋子烟火气,要丫头们摘些茉莉花回去。费妈妈回头见那些丫头摘了这朵掐那朵,捧在手上让张姨娘看下,又抛地上不要了,口上忍不住,便唠叨了几句。不知怎么就触了张姨娘的火,混骂了起来,费妈妈原没说话,可后来听着张姨娘骂她一家绝户,就是不死男人也是守活寡的命,也不依了,两人拉扯着打了起来,旁边人拥上去劝架,拦来拽去的,一个不留神,张姨娘就撞在假山石上,满头满脸的血……”邢芸听着,便站起身来,一边取了架子上的外裳往身边披,一边问着桂叶道:“可叫人去请了大夫没有?”桂叶忙忙取了个鎏金嵌八宝手炉并一件羽纱雨披过来,递与邢芸道:“我遣了小丫鬟去了,只是瞧着凶险的紧,这才过来……”邢芸跺了跺脚,闷不吭声便往外头走,走了一段路,才向着桂叶道:“你就没叫人找些止血的药去?”桂叶手里拿着伞,迟疑了一下,说道:“慌里慌乱的,我就没顾上。”转时过了夹道,邢芸远远便听见一堆人呜呜咽咽的哭声,还有人尖刺的叫骂道:“这花又不是你家的,就是全糟蹋了又碍了你什么了,平日里仗着太太的势,人人都让你三分……你倒越发起了调,今儿竟连姨娘也打了……我这回了老爷和老太太去,让老爷和老太太来分辨分辨,看这府里是不是由着太太一手遮天了!”邢芸黑了一张脸,这又是哪个牌名上的人,还嫌着不够闹腾,非要来添把火儿。邢芸想着,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待得走到游廊前,邢芸总算看清了现场的情况。只见张姨娘被几个丫鬟搀住,半躺在凉亭里,歪头向着一边,身上的浅云色顾绣花蝶绸褙子满是大团大团的猩红,地上也到处是滴落的血痕,不少丫头婆子站在游廊边假山后议论纷纷。一个穿着杏红色纱衫裙,头上插着碧玺花钗,发梢带着几滴雨珠的小丫头,正对着费婆子指指点点,好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邢芸瞧着便心生不喜,虽觉着那丫头有些眼熟,可默默思量了一遭,却怎么也没想出这丫头姓谁名谁来。一时正犯着愁,扶着张姨娘的人里,却有个婆子眼尖的瞅着邢芸来了,忙不迭叫道:“太太来了。”围观的丫头婆子听见邢芸来了,皆住了口,凑近来请安问好,那杏红衣裙的小丫头也过了来,只是面上愤愤,口中似有话未尽,却不曾出声罢了。邢芸也不理会,上前看了张姨娘一眼,见张姨娘头侧破了一道口子,满头都是将干未干的血珈,脸上也糊着血,显是伤得厉害,邢芸看得心惊,不觉斥道:“好端端的在这吵什么,还不快把张姨娘扶回去,拿了金创药来给张姨娘敷上。这地儿正临着风口上,倘或经了风,落了头痛的症候,日后可怎么了得?”那些丫鬟婆子听着,方才醒觉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扶着张姨娘往屋里走,只是张姨娘头上有伤,略一动弹,便痛得直哆嗦,桂叶在边上瞧见了,忙骂道;“这都要人教不成,还不去抬了凳子过来!”说着,桂叶又看了一眼旁边围着的粗使婆子,冷声道:“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窗棂子可擦干净了,各处的灯笼可换了,茶房里备好了滚水没有,待会要用时,难道还等着你们趁烧了去。你们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点子世故都不知,这岁数是白活了不成!”那些婆子见桂叶变了颜色,鼻子里气都不敢出一下,低头缩颈的便要四散而去。哪知这些婆子才散了大半,角门那突冒了个人出来,披着大红羽纱斗篷,笑嘻嘻的飞跑过来,却不料迎面瞧见张姨娘那披头散发,流血不止的脸。当场吓的脸儿苍白,刚欲转身,不防雨天路滑,脚下一溜,叫声哎呦,便栽了一跤。众人瞬时骇的要死,一堆儿拥过去,“宝玉”,“宝哥儿”,“宝二爷”……乱糟糟的正哭叫不休。邢芸忽见着那穿杏红衣裙的丫头,猛的往前跑去,咕咚一声,跪在泥泞不堪的地上哭道:“老爷,你要给姨娘做主啊!太太身边的费妈妈,仗着太太的势,成天拿话欺着我们姨娘,今儿为一点子小事,姨娘与她分争了两句,就被她打破了头,流了满身满地的血,眼看着就要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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