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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胃穿孔1（第2页）

在那改造的年代，是爱人送来香烟、温情，帮我驱散忧愁、抚平创伤。

现在睡在这惨白的病床上，是父母、弟弟轮流照顾，自己不管遭遇怎样的灾难，亲人才是最终的依托。

但弟弟远没有父母、爱人照顾得周到。

这里是个三个床位的病房，中间床位空着，对面住着一个哑巴病人，弟弟和他的女朋友在中间病床上打情骂俏，一点也不会顾忌我的呻吟，他们也不注意这是在医院，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

他只小我四岁，却是另外一代人的感觉，现在的小青年谈恋爱，可以进入无人之境，完全没有我们这代人含蓄、害羞、矜持的样子。

我就纳闷了，只隔四、五年，竟有相差一代人的感觉，我对他们的举动，也说不了什么，毕竟我们是同辈人。

对面床上的哑巴病人，不时地瞟着他们，因为他听不见，所以他们的嬉笑声对他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只是从他们的动作幅度来说，哑巴有点不习惯。

他望着他们接着又对着我摇头，我知道他和我的感觉一样，我表示赞同他观点似地无奈地点点头。

他指着弟弟再指着我，我明白他是在问我，中间床上的男人是我什么人，我想告诉他，那是我弟弟，我嘴巴不能说话，即使能说话他也听不见，我又不知道“弟弟”的手式怎么表达，我急了。

哑巴明白我无法用哑语表达的心情，望了弟弟一眼，伸出没吊针的左手，用拇指指着小指头示意我对不对，我兴奋地直点头，抬起没打吊针的右手，学着他的样子告诉他，那个人是“小拇指”，我的弟弟，我们互相会心地一笑。

我觉得跟这个哑巴病人非常有缘，他的动作我能很快明白，他更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左边鼻孔插着引流管，右边鼻孔插着输氧管，呼吸困难，肚子上的刀口容不得我大声说话，稍微震动一点刀口就象要裂开似地痛。现在正是手术麻药的失效期，疼痛难忍。

他时刻关注我的状态，象一个大哥哥一样关心我。吊瓶没水了，吊瓶没水了，我呻吟着，连同病房的这个哑巴病人都着急了，弟弟才反应过来，不急不忙的去叫护士来换瓶。

换完瓶，弟弟说出去走走，等吊针快没水时候回来，他们俩携手逛街去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眼看吊瓶就没水了，可弟弟还没回，急死我了。

哑巴知道没水了，看我着急的样子，打着手势问我弟弟哪去了。

我用右手肘一曲，做了一个让女人挽手的动作，然后伸直了再甩手，我还只甩了几下，他马上一笑，明白了弟弟被女朋友挽着手游马路去了。

他躺在床上和我一起急切地望着门，盼望有护士在门外路过，好叫过来换瓶。

吊瓶里的水一滴一滴的走着，眼看着瓶里的针头就要露出水面，还不见弟弟归来，我着急，我伤心，要是有爱人在身边，她一定不会象弟弟一样坐不住，她一定会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我的病床边，没有爱人的日子真的凄凉。

针头己经露出了水面，得赶快叫护士，因为护士即使知道这里要换瓶，她取药过来还有个时间，再不叫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一个护士急冲冲地经过门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白衣一闪就过去了，想喊，可我俩谁也喊不出来，只有干着急。

又一个经过门口的护士，正背对着我们在走廊上跟人说话，我们还能看见她的白衣袖，我只想大声地把护士叫进来，但伤口实在是太痛，无法用力。

哑巴急得哇哇怪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始终没能让那个护士转过身来，我们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护士站在门口，又准备离去。

哑巴急得顾不得自己正在打着的吊针和腿伤，站起来取吊瓶，因为腿伤站不稳，差点把吊瓶摔在地上，好不容易取下吊瓶，举起吊瓶一瘸一拐地去追那个护士，那护士看他瓶里有水，半天也没明白他要干什么。

哑巴急得哇哇怪叫，硬是拽着护士的衣襟，把护士拖到了我的床边，护士这才明白是我这里要换瓶。

护士取药去了，我看见哑巴由于拽护士时，吊瓶没举那么高，吊针管道里回流着一股鲜红的血，我感到一阵激动。

哑巴长相非常平常，长方的脸形生着两支略大的耳朵，八字眉毛下也长着一对下拉的眼睛，平平的鼻梁，大大的嘴巴，还有点往里瘪，很象我小时候在外婆家隔壁看到的一个哑巴的样子，不美但很亲切。

我感觉就是他，不然我怎么觉得他一见如故，他要不认识我，怎么会对我这么好，不顾自己的一切，帮助我？

虽然我现在需要帮助，但他更加需要帮助。他是一个残疾人，生活在一个无声、无语的世界，在病房也很少有人来看他，偶尔可见他年迈的母亲，拄着拐棍来给他送饭。

她们面面相对，无声、无语，只有静静的目光相互抚慰，没有声息，没有言语，从他们简单的手势和依偎的眼神中，能感觉到她们母子间的深情。

他的生存能力很强，腿上的毒疮烂得能看见骨头，在打吊针时，他还能自己一瘸一拐提着瓶去上厕所。

他每次回来时，拖着腿，苟着身，艰难地把吊瓶举到挂钩上，挪到床上躺下，抹着头上豆大的汗珠，我的心里隐隐地疼，他多么需要人的帮助啊！

可我不能帮助他，我希望有人能帮助他，希望社会来帮助他，我希望社会上有更多的人来帮助残疾人，因为他们有一颗美好的心灵。

医生说得真准，第三天，我放出了第一个屁，这说明我的肠子开始活动了，是手术成功的标志，为了这个屁，我等了三天，特别是最后两小时，感觉肠子里有股气一下上，一下又下，老在肚子里翻，到了边上就是不出来，又不敢用力憋，胀得刀口好痛，我急得屁都不敢放。

在生活中，人家说你“放屁”，是说你的话是没意义的废话，是贬义。

在医院手术后，“放屁”就意义非常，只要屁一响，自己舒心，家人安心，医生放心。

几天来，一直关心我的实习医生夏梅，听我说放了屁，为我拔掉了鼻子通胃的引流管，我一下就感觉神清气爽起来，觉得她特别漂亮。

虽然她每次进来都穿着白大挂，戴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脸，但我能看到她大大的眼睛，温情脉脉，我感觉到白衣天使的崇高，她象踏着白云，面带微笑，从天缓缓而降来拯救苍生的天使，穿着白大挂的菩萨，在这里白色显得那样美，白白的雾气，透着白白的云，白白的云上站着穿白大挂的她。

美得使人陶醉，美得让人想睡！三天没睡了，现在真的想睡了……

作者9升日说：欢迎批评指正扣扣1500470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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