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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德也不争辩,直接说道:“好,全凭伯母做主!”朱氏与胡兰茵相对一笑。这样一来的话,季明德明天就等于全然是跟着胡兰茵一起过了。至于那赵宝如么,赶天黑接回家,也就完了。商议罢正事,季白还不肯放侄子走,又聊起今年的党参、黄杞价格来。再问一些同书院的举子们,谁学的好,谁娶妻纳了妾等事,一直聊到朱氏都打起了磕睡,季白才挥手道:“兰茵,带明德回房去睡,记得明天早起,好回门。”季明德跑了一天,深蓝色的直裰带着些皱褶,倒也不显邋遢,反而衬托的他整个人越发随和。他随胡兰茵出门,下了台阶,说道:“那边宝如还等着,我就不送大嫂进去了!”原本,胡兰茵该嫁的是季明德的哥哥季明义,但因季明义死了,而季白这些年再没弄出孩子来,怕果真要绝后,不得已要叫季明德兼祧两房,她才会嫁给季明德。胡兰茵胸腔一窒,目送季明德走远了,回头问身边的丫头:“蒿儿,方才你去隔壁叫人的时候,那赵宝如在做什么?”蒿儿直戳戳答道:“正在吃饭,吃的菹菜面,一股子的馊味儿。”胡兰茵望着院门看了许久,终是回屋睡了。季明德回到自家西屋,关上门,照例先仰头在门上舒了口气,换罢衣服出去冲了个澡,进来时宝如已经睡着了。她睡相不怎么好,枕着自己的枕头,抱着他的枕头,被子全踢在床脚,一头青丝整个儿堆拢在枕头上方,露出脖子上深深一圈紫红色的淤痕。季明德坐在床沿上,手抚过那圈血痕,轻轻掰过宝如的手,秦州妇人少有这样的细手,指管呈透明色,可以看到下面淡青色的血管。他取过自己的枕头与她的相并,自己缓缓躺进她方才放枕头的地方。宝如还在沉睡中,乍失了枕头,又往前蹭了蹭,一手搭上季明德的胸膛,高度刚刚适宜,冰冰凉凉的,像床冰丝做成的凉簟一样,叫她觉得分外舒服,随即又将腿搭了上来。她劈腿爬上来,露出长褙子下面藕色的洒腿裤子,半旧。翘翘的屁股将裤子绷的紧紧呈个半圆状,从褙子开岔的地方半露出来,小,且紧实。季明德舔着干似荒漠的唇,舒着发紧的喉节,侧首看宝如的脸,她长长的睫毛在梦里微颤,嘴角微撇,像个受了长辈责骂,哭过一场入睡的孩子,一脸委屈。他从床侧扣出枚铜钱来,旋指一弹,弹灭桌上灯盏,屋子随即黑暗。外面是杨氏的脚步声,她要听床,所以托个借口,在月光下切党参。听了许久听不到儿子动静,杨氏清清咳了一声。季明德在黑暗中紧皱眉头,一动不动。又过了许久,杨氏再咳一声。隔着一堵墙,母子俩暗中较着劲儿,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杨氏终于忍不住了,敲了敲窗子,压着嗓子叫道:“明德!”季明德无赖站起来,裤子顶的难受,劈着八字走到窗边,悄声道:“娘,我不行,要不等明夜?”按事先谈好的条件,明天夜里,季明德还要睡在宝如房里。杨氏一听儿子不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不知该怎么办,不由腾起火气:“白长这么高的个子,这种事儿,难道还要人教你?”季明德一手搭着窗子,额顶在那手背上轻碰,咬牙许久道:“想是这两天太累了,再缓缓。你快去睡吧,莫操心这些,我保证先让宝如有孩子,好不好?”杨氏气起来脑袋就痛,站在外面拿刀咚咚咚剁着党参,忽而扔了刀站起来:“当初两兄弟一起做生意,你爹死在沙漠里,留下水给你大伯一个人喝,叫他走出沙漠,他才能有今天的家大业大。娘辛辛苦苦将你一人拉扯大,好容易成个举人,如今也要叫他生生分走一半。娘不求别的,只求宝如早怀上,你让娘早有个孙子,往后你便直接到隔壁叫季白作爹,我也不管你!”季明德再躺回床上,那阵阵发紧的地方好容易消了。他不敢再挨着宝如,往外挪了挪,谁知她顺势就跟了过来,软软一条手臂搭上他的胸膛。方才叫老娘浇熄的那股子邪火,随即又窜了上来。这天夜里,宝如梦到一条吐着信子的巨蟒,在她大腿内侧往上游窜,乱突乱撞欲要找个钻处,梦里宝如吓的大叫,抖着两腿四处奔逃,及待停下来喘口气,低头一看那巨蟒攀在大腿上。她在梦里逃了一夜。回门次日一早大约五更不到,大房的马车就来催了。宝如还问杨氏讨了几样药材压在包袱里头,跟着季明德急匆匆出了门。她幼时没有自己梳过头,半天也没有绾好头发,上了马车才发现脖子下面还搭着一捋。清晨的大街上空无一人,马鞭破空啪啪的甩着,车夫粗声喊骂着马的祖宗八代,问候完它爹又问候它老娘,脏话满嘴。车又快又颠,宝如在里面东倒西歪,前摇后晃,几番碰到季明德的肩。她早起还未吃东西,颠着满腔的苦水欲呕。季明德伸手肘住她,强笑着安慰:“忍一下,马上就到了。”宝如也知季明德这是急着把自己送回赵家,好去接胡兰茵一起回门,毕竟自己是五百两银子买来的,比不得胡兰茵又是知府家的小姐,又带着千金的嫁妆,遂也强撑一笑。大约车辙压到一块大石头,宝如脑袋几乎撞到马车车顶,又重生生落到硬板车上,恰这时候,季明德的手不知从那里伸出来,托住她的屁股,缓缓放稳在车上。车夫在前面嗷的一声猛勒缰绳,辙坏掉的马车歪歪邪邪停在路边。车夫连连叫道:“二少爷,得罪得罪!”连着笑了三天的季明德忽然就生气了,他腾一把掀开帘子,两步跳下车,在无人的大街上疾走两步,铁青着一张俊生生的脸,伸手托宝如下车,将她的两个包袱全塞到她手中,便隔着匹马,与提鞭的车夫对视。车夫是大房的人,富人家的奴才,季明德是二房的儿子,穷小子而已,趁了大房少爷季明义暴亡这样的好事,才能兼祧两房,继承季白偌大的家业。车夫颇有些看不起季明德,毕竟带妻子回门这样的事,连马车都是大房出的。隔着一匹马对视许久,季明德忽而撩起袍子前摆,一手接袍帘的瞬间,一条长腿凌空而起,脚重重踏上马腹,马长嘶一声吼,三只蹄子窜空晃了两晃,重沉沉的身子一歪,山崩一般朝车夫倒过去。车夫小时候也见过季明德,却头一回见他生脚踹翻一匹马,眼看整匹马朝自己倒过来,吓的扭头就跑。那马摇了两摇,驮着辆坏了辙的马车跑远了。宝如觉得他如此不耐烦,怕是胡兰茵还等在家里的缘故,竟怕他也会这样踢自己,哆哆嗦嗦指着不远处道:“过了前面那家当铺,再拐两个弯子就是我家,我自己去就好,你快回去吧!”季明德笑了笑,一口白牙整整齐齐,笑起来两边颊上还有深深的酒窝,与刚才那踹马的样子判若两人,分明笑的温柔和睦,可在凌晨的天光下,一口白牙衬的他整个人都阴气森森,吓的宝如毛骨耸然。他道:“总得陪你吃过早饭,送你进了家门,我才能回去。”俩人再往前走,过了刘家当铺,后面是一处早饭摊子,有热腾腾的小米粥,虚蓬蓬的油饼子,还有秦州人早上爱吃的呱呱,凉粉等物。季明德要了一张饼,两碗粥,见宝如一直盯着案板上那晶晶亮的凉粉看,问道:“可要来一碗吃?”宝如连忙摇头,连吹带吸喝罢一碗粥,起身道:“不早了,咱们快走吧!”季明德盯着面前的油饼子,自己从摊上抽了张油纸来包上,低声道:“我带着不方便,你将它带回家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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