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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萱眨巴眨巴眼,“那要怎么着啊?”“想法子多赚钱。”陈萱使劲儿想使劲儿想,最终羞愧的说,“我今年冬天是凑巧,才想到织羊毛衫这法子,赚的钱,也不是很多。”“可今年就比去年强,是不是?”魏年也不全是打击,也很注意鼓励陈萱,“赚钱的事,也不能急,你看我收来的瓶瓶罐罐,也是要在家放很久,有合适的机会才会出手。哪里就遍地都是赚钱的营生呢?平日里多留神就成了。节俭是说不要浪费,并不是抠门儿,钱花在刀刃上,这就是节俭了。那什么省下个三两毛的干洗费,那是瞎节俭。你做件好衣裳穿出去,别人见你衣着得体,对你印象好,这钱就花得值了。从今天开始,你那债务一笔勾消,别成天想着欠的那几块钱,跟头顶压座泰山似的。”陈萱没有丝毫犹豫的断然拒绝,“那不成,一码归一码!阿年哥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也会用心想的。我欠的钱是欠的钱,阿年哥你教给我这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又教我英文,这就是对我特别大的帮助,欠你的钱要是不还,那我成什么人了,岂不跟个赖子一样了?阿年哥,你是个好人,我可不能因你好就赖上你,叫你吃亏。等我以后好了,我还要报答阿年哥你呐!”陈萱自信满满、精神百倍的从抽屉里拿出洋文书来,让阿年哥教她今日要学的洋文。天冷了天气越发冷了,陈萱早上起床,一开口就是一阵兜头的冷意扑面而来,陈萱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棉旗袍,搓搓手,然后,往手心哈了一口仙气腾腾的哈啦气。门外的青砖地上已铺就了一层白莹莹的碎冰薄雪,头顶的天空也是一片阴蒙蒙冷嗖嗖,时不时的随着数九寒风刮下几粒小冰渣。要不是家里有魏年的手表,陈萱得以为时间还早。自从有一次陈萱半夜三更的起床做早饭,然后,做好早饭等了两个小时家里人才起后,魏年睡觉时就会把手表放在小炕桌上,还教了陈萱怎么看手表,省得她总是看星星预估时间。陈萱先拿扫帚把院子扫了,这么薄薄的一层冰雪,更容易滑人。陈萱干活向来不惜气力,她住后院儿,也不会只扫后院儿,连带着老太太、老太爷和两个小姑子住的前院儿,一样扫干净了。陈萱喜欢早上这安静的时间,她还能把昨儿学习的洋文、默诵的诗词文章什么的,都能再默诵两遍。之后,陈萱在草莓园看了看用厚草毡盖住的草莓,陈萱怕太冷把草莓冻死,毕竟不知这东西是不是像小麦一样能抗冻过冬,为保险计,陈萱给一部分草莓盖上了草毡子。收拾过院里的活儿,陈萱浑身都暖和起来,鼻尖儿一层细汗,她兑了些温水洗把脸,搽些雪花膏,就去厨房准备早饭了。陈萱一向勤快,家里的活,都是抢着干,什么你少洗个盘子我多洗个碗啥的,陈萱不是那样爱计较的人。干活嘛,多做一些可怎么了。陈萱就是那种宁可多做一些的性子,她生性老实,凡活计,多做些她安心,倒是每次出门,有时饭前赶不回来,厨下的活就得李氏自己做,陈萱总觉着对不住李氏。一时,李氏也过来了,妯娌俩说着话,一起做早饭。这么大冷的天儿,男人们又要出去做事,只喝粥吃馒头就小菜怎么成,魏老太太特意过来嘱咐一句,给老太爷滚一碗糖水蛋。至于魏时魏年的,让李氏陈萱看着做就成。李氏道,“杰哥儿他爸也一起吃糖水蛋就行了。”“阿年哥吃不了糖水蛋,我给他摊个葱花鸡蛋饼。”陈萱麻俐的从放鸡蛋的竹篮里拿鸡蛋,跟李氏商量,“大嫂,给孩子们也一人煮个鸡蛋吧,杰哥儿明哥儿都是念书的,这么冷的天儿,吃实着些,就能稳着心,稳着心,就不冷了。”陈萱以前在二叔家,一春一秋都是活忙的时候,婶子做饭都是足够吃的,到了冬天,地里活计少,婶子为人精细,饭也是能少做就少做。陈萱一向老实,她也不会抢吃抢喝,无非是多了多吃,少了少吃。可冬天那样冷,睡前在炕洞里塞的一把柴,到后半夜就没半点儿热乎气了,肚子饿的贴着心,心里就空落落的,一直到天明时,就觉着,那冬天的寒意仿佛并不是来自朔北的风雪,而是自心口都透出那样一种冷来。李氏犹豫的声音唤回陈萱浅浅的思绪,“老太太能答应么?”李氏两儿一女,她是极愿意让孩子吃好些的,尤其这样的冷的早上,就是,她柔顺惯的,担心魏老太太精细,不愿意。陈萱近来倒是敢拿些主意,她悄悄同李氏商量,“还有大姑姐家的丰哥儿裕哥儿哪,咱俩不吃,就是给孩子们一人煮个鸡蛋,老太太那里也得有一个,大姑姐阿银也一人吃一个。这样,老太太一准儿不说的。”要不是为了孩子,李氏再不敢附和陈萱这主意的。果然,煮鸡蛋端上去,魏老太太面色就不大好,陈萱连忙说了,“就是老太太和孩子们,一老一小,今儿天冷,吃上别委屈了。大姑姐和阿银都是做姑奶奶的,在娘家也不能受委屈。”然后给孩子们都分了。魏老太太眼尖,一瞅就瞧明白了,心里倒是没恼,相反,老太太还隐隐有些满意,起码这俩媳妇不是那等贪嘴的人。魏银道,“大嫂二嫂,以后别这样,吃就一起吃,大家都吃,就你俩不吃,这样不好。”李氏笑,“我俩不爱吃。”“是啊是啊,这大白馒头,吃着就特别香了。”陈萱掰了半个馒头,低头喝口粥,就着今秋腌的酱黄瓜,嘎吱嘎吱的,嚼那叫一个满足。魏年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只觉这向来合他心意、审美、与口味儿的黄澄澄、香喷喷的葱花鸡蛋饼也无甚滋味儿起来。吃过早饭,李氏收拾餐桌,陈萱同李氏说了一声,趁这功夫出门把门口的冰渣雪粒子的又扫了一遍,外头是真的冷,起床时刚扫过,这又是结了一层薄冰,得下大力气,才能扫干净。陈萱正扫门口,魏年就出来了,把头上的狗皮帽给陈萱扣脑袋上了,说她,“出来怎么也不知道戴帽子,这还下雪哪。”“这哪里算是雪,一点儿冰碴子。我不冷,身上这棉衣厚实,一干活就出汗。”想给魏年扣回去,奈何魏年在她脑袋顶随意拍了两下,就迈着大长腿往胡同口去了,陈萱看着魏年仍然是西装三件套外搭一件今年新做的深色厚呢料大衣,不禁摸摸头上的狗皮帽,魏年从来不戴这种土气的帽子的,这不是特意拿出来给她戴的吧?陈萱觉着,有这种可能。哎,阿年哥可真是个好人。陈萱这样想着,心里又不禁有些酸酸楚楚的滋味儿。也真是奇怪,以往陈萱两辈子的人生,从没人这样待她好过,她也没觉着怎样。突然间,这样一个寒冷的早晨,有人特意给她拿来一顶狗皮帽,尽管陈萱是真的不大冷,可是,抓抓那能护住耳朵的狗皮帽,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自心底升起,似乎连落在眼睫上的碎冰碴都因暖意融化,不小心落入陈萱的眼睛里,倒像是有些要哭泣的模样。陈萱吭哧吭哧的把门口打扫干净,魏年就坐着辆小汽车过来了,陈萱这才知道,魏年是出去找车了。陈萱拿着扫帚跟魏年一道家去,她手指有些用力的捏一下扫帚把儿,关心的问,“阿年哥,你里头就件羊毛衫,冷不冷?”“不冷。”魏年两手抄大衣口袋,头发是用发胶打理出来的油光水滑的大背头,配着魏年一张俊俏的脸,他是坚决不冷的。陈萱看他这般铁齿,也没法子。魏年进去说叫了车。魏老太太俯身给魏老太爷穿上炕头儿上烤着的棉鞋,魏老太爷一手扶着长子下了炕,他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还说哪,“就这么两步半的道,还叫什么车啊。走着就行啦。”魏年道,“也不单是为了爸你,这不是还有杰哥儿明哥儿,他俩都年纪小,学校在东单那边儿,离得也远,干脆一趟走得了,先送他俩去学校,咱们再到铺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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